第176章(1 / 1)

…………

江晚芍带着斗笠,轻纱遮面。

乘着一匹千金买来的汗血宝马,一路向郊外的半月谷驰去。

要说为什么去半月谷,因为她这次醒来后,恢复了全部的记忆。

兄长明知裴渡这些年经受过什么,甚至是那些痛苦的施加者,却仍在她面前扮演一副笑嘻嘻好兄弟的模样。

烟罗死后,兄长挑了裴渡最虚弱之时,与他决斗至半月谷,坠崖时,她赶到了。

可那时的她,只是目眦欲裂,满心是坠崖的兄长。

忽略了身旁满身血污摇摇欲坠的裴渡。

经脉紊乱的裴渡,怎么可能对兄长动手,又怎么会将兄长逼入悬崖?

将往日种种串联,江晚芍不得不承认,她的兄长和夫君,间隔深仇,你死我活。

裴渡在军中被刺,西戎王子动手再合理不过。

而那处处透着古怪,一举一动却又熟悉的迦勒,便是她的兄长,江云寒。

半月谷很快便到了,江晚芍将那汗血宝马拴在一棵树上,步行深入。

她预料的果然没错。

崖边,“迦勒”负手站着,离得远,却也能看出他面色愉悦。

他脚边倒着一人,满身的血,像是不省人事。

“裴渡,故地重游,滋味如何?”

“迦勒”这次不再掩饰自己的嗓音,用的就是江云寒的声音。

裴渡一动不动,没有声息。

“迦勒”便自说自话起来。

“当年我主动跳崖,除了让你和我的傻妹妹离心之外,确实是一心求死。”

“你这个害虫爬到了摄政王的位子上,让我屈居你之下,怎么可能?还不如一死百了。”

他向着一边招了招手,一个身形略微佝偻的老者,从暗处缓缓走出。

“想不到,师父救了我,让我重获新生。”

“所以,你的死期也就到了,裴渡。”

“迦勒”俯下身子,盯着裴渡,锐利的眸中闪出寒光。

那眼神江晚芍很熟悉。

兄长同谢锦书,乃至太子,都有那样的眼神。

看到不知好歹,妄图僭越挑战特权威严的人,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时,这眼神便会不自觉流露出来。

“迦勒”手腕微动,像是想要做什么,一道剑光却在这时乍然杀出。

剑光雪亮,晃人心神。

“迦勒”一惊,来不及躲避,一旁被他称为师父那人却骤然动了身形。

兵器相接,铮然作响。

“师弟,威猛不减当年嘛。”

梅风行抓住那把被击飞回的长剑,笑吟吟现出身形。

“师兄,你也是。”宋问山冷笑起来。

“躲了这么多年,你终于肯接受我的挑战了?”

梅风行点头,“我徒弟都在你们手里了,我怎么敢不接受?”

宋问山冷哼了声,“我母亲当年救你一命,你承诺过誓死保护我宋家人。”

梅风行指尖在自己那柄长剑上点了点,轻叹。

“没错,但这承诺,并不是你多年来肆无忌惮挑衅我的理由,当年的恩情,我早就还清了。”

“还清?”宋问山脚尖点地,骤然飞身而起。

“只有你死了,才算还清!”

冰冷金属接连相撞,声声震人心神。

江晚芍心中焦急,但也清楚,自己只能找准时机出现。

若是现在贸然上前,充其量变为一个炮灰而已。

转眼间,已过百招。

“迦勒”面色一变,察觉师父不敌对手,有心帮忙,却根本无法插手。

白光一闪,宋问山手中的长刀脱手而出,整个人也脱力倒在了地上。

“把我徒儿还我。”

梅风行整理了一下被剑气划破的衣衫,没再看他,转向守在那的“迦勒”。

“倒——”

宋问山在他身后,捂着胸口低低唤了声。

上一瞬还站在那的梅风行,竟应声摔在了地上。

“师兄。”宋问山咳出一口血,花白的胡子染了红。

“别忘了,我向来不是光明磊落的人。”

江晚芍瞧着,指尖深深掐入手心都浑然未觉。

两个“师父”辈的倒下了,现在她要面对的,是兄长。

她不会武,怎么才能让兄长停下?

“迦勒”却在这一刻,毫无预料地举起了剑。

“兄长,不要!”

江晚芍失声惊呼,用尽全身力气,从藏身处飞扑过去。

“迦勒”浑身一震,猝然抬眸望来。

却忽略了脚下,本该昏迷不醒的裴渡一掌袭来。

他猝不及防,被生生逼退了几步,呕出一口鲜血。

“你……”

他撑着剑,勉强立住身子,一如当年裴渡在这崖边。

“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何还能……”

“兄长,你还不明白吗?”

江晚芍扶起裴渡,眸中翻涌着哀戚与挣扎。

“你的对手,从来不是裴渡,而是你自己的心。”

“你自视甚高,目下无人,对所有人都抱着一颗嫉妒之心,束缚的只有你自己。”

江云寒缓缓撑起身子,苦笑道,“芍儿,你不明白。”

“直至今天我才知晓,原来我真的不如裴渡,不如一个低下的奴隶。”

“我累了,我对自己很失望。”

江晚芍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冷意窜上脊背,“兄长——”

余下的话没出口,江云寒已经飞身而出,跃下悬崖。

江晚芍只看清他的背影一闪而过,如同当年。

…………

江晚芍朦朦胧胧再次醒来时,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又一次没出息地晕倒了。

睁开眼,恰好对上那双熟悉而幽暗的黑眸。

“芍儿。”

裴渡嗓音十分嘶哑,像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夫君。”江晚芍喝了口他喂到唇边的水,开口仍有些微弱。

“我睡了多久?”

“整整两日。”

这时她才察觉,裴渡握着她的手,竟隐隐带着颤抖。

像是,某样生命中最贵重东西险些被抢走后的心有余悸。

江晚芍有些好笑,“夫君,我只是有些累罢了。”

裴渡身上仍穿着冷锐逼人的盔甲,凑近了,有隐隐的血腥之气。

显然是从外回来后就衣不解带守在这了。

裴渡坚持着换了衣服才肯抱她,嗓音轻唤地,一点一点,讲了南夏帝从喜悦,到怀疑,震惊,绝望的过程。

最终,南夏帝选择从城楼一跃而下,和当年北燕帝如出一辙。

死前,他轻声说着什么。

只有在他身边的一名士兵听清了,他喃喃念叨着的,是“报应”二字。

江晚芍心下一轻,小声道,“那个场面,我要是在就好了。”

裴渡轻笑,将她拥的更紧。

“太血腥,我不会让你见到的。”

芍儿的眼,应该望向美好的东西,而那些阴暗的,卑劣的,他愿尽数承受。

…………

北燕纪,有帝曰渡,其治世也,仁德广被,海内晏然。帝性笃专情,唯立一后,不置嫔嫱。后贤淑有德,与帝伉俪情深,朝野传颂。

帝后共生一子一女,子承龙脉,聪颖过人;女则温婉如玉,才貌双全。帝后皆以高寿终,天下共仰其情深义重。

太子即位,是为明君。承父志,继母德,励精图治,国势日昌,成一代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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