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精神不错的话,能陪着说几句话就说几句话,若是皇上精神萎靡,便就坐在一旁安静的陪着。
什么恨啊爱啊宠啊,都在这生死面前,没了意思。
谁都来了,容嫔没来。
魏嬿婉要去请,却瞧床铺上的帝王淡淡摆了摆手,“罢了,她不愿来就随她。”
他的表情是少见的宁静温和,就这么平静的看着虚空许久。
久到魏嬿婉以为他又睡了去,才听见皇上轻轻道,“朕第一次看见你穿着皇后的吉服时,就好像看见了孝贤她就站在朕面前,现在瞧久了,才发现,你和她终归是不一样的。”
魏嬿婉不知说什么。
那黑气禁锢了她们的一生,也同样禁锢了皇上——
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他总是皱着眉头,暴躁,厌倦到了极致的样子。
他本不该如此,他本该是最闪耀的帝王。
魏嬿婉只能低声安慰道:“一样不一样都不是要紧的事,孝贤皇后去的早,臣妾本就应了她要陪皇上久一些。”
皇上挪了挪脑袋,去看她,“你说话总是让朕欢喜,朕——朕知道朕的时日怕是不多了。”
他顿了顿,忽然笑了笑,“你可愿一直陪着朕?”
站在魏嬿婉身后的春婵便是一颤,却听见魏嬿婉平和的应了,“臣妾愿意。”
她这样几乎没有考虑过般的爽快应答,倒让皇上愣了许久,最终,还是化作了轻轻的摇头。
“罢了。”
他昏黄的眼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孝贤皇后还在下面等着朕,若是瞧着朕将你带了下去,怕是要生好大的气了。”
魏嬿婉眨了眨眼,眼底酸涩难忍,“皇上……”
皇上亦笑着看她,一如当年初见时,他看她的模样。
他说:“魏嬿婉,你做的很好。”
真的很好。
真的,为她自己争出了一幅好门第,也将他的孩子都养的很好。
他说:“颙琰是个仁厚的性子,很多事情他做不得,你也不好做,朕便替你做干净。”
延禧宫,空了。
悄无声息的。
他是帝王,想要取谁的命,实在太简单,简单到只需要开个口,便可毫无痕迹的做掉个干净——
这是他的无情。
他也留下了温情。
婉嫔晋婉妃,庆妃晋庆贵妃,玫妃晋玫贵妃,伺候过他的,能晋一级的就都晋了一级。
就好像一个个,一件件的将她们余下的人生给安置好。
接下来,他再不见旁人,只挪去了长春宫——
次年正月初三,皇上驾崩,谥号为“法天隆运至诚先觉体元立极敷文奋武孝慈神圣纯皇帝”,庙号高宗,史称清高宗。
颙琰登基,号“嘉庆”,尊魏嬿婉为圣母皇太后。
因着太皇太后仍住着慈宁宫,且一旁的寿康宫也要容纳先皇留下的妃嫔。
魏嬿婉便挑了东北处的宁寿宫。
清净。
原本白蕊姬也与她一道住着,只是才住了几个月,永琪便请了旨,将白蕊姬接去了大理,说是那处暖和,玫娘娘也怕冷,最适合她养老。
永琪本也想请了魏嬿婉一道去,却被皇上给截了住,洋洋洒洒丢了封信回去。
“谁家额娘谁养,你休想抢了朕的额娘去!”
白蕊姬去了之后,的确住的舒服,便不肯放弃,以七天一封信的速度不断写信来诱着魏嬿婉前往大理。
魏嬿婉瞧着儿子一日黑过一日的脸,忍不住笑了又笑,便回了封安抚了几句白蕊姬,只说去的时候通知她。
倒不是她不心动,只是政局尚且不稳,她若离京,却是让皇帝心神不宁,倒也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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