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糊弄一个囿于后宅的女子,这有何难。
薛国公心思斗转,表面上哭的更真切了。宁婉音垂帘听政,并无大害,皇帝还任命他为顾命大臣,此时此刻他自然不会跳出来反对什么。
两位文武大臣痛哭流涕。
其他重臣和宗亲也都在震惊之中消化这个消息……
“父皇——”赫连熙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宁婉音和赫连祁都瞒的好好的,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将要失去父亲了。
尤其是最近这一年,父皇待他格外好,他们就像普通的民间父子一样。
他不舍得赫连祁。
“熙儿——”赫连祁冲着他招招手。
赫连熙扑进他的怀里,呜呜大哭,“儿臣不想父皇离开,再救救父皇……救救父皇……”
“熙儿。”赫连祁抱着怀中的儿子,也落下泪来。
“母妃——”赫连熙无助地看向身旁的女子。
母妃是他心中,无所不能的人。
但宁婉音只是默默垂泪,没有言语。
“熙儿要好好听你母妃的话,学习怎么当一个好皇帝。”赫连祁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他的视线在满屋里跪着的一众重臣里扫过,最后落在宁婉音身上。
天下和皇帝,交给她,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唯有不舍。
“婉婉——”
赫连祁最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缓缓阖上眼眸。
这一生,他内除权臣,外定西南,儿孝妻贤,百姓爱戴。
人生在世,不能所求事事皆如意。
而最如意之事,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沙场点兵,青史留名。
他皆已做到了。
虽不舍得,但亦无憾。
延昌十一年冬月初九,明帝崩逝于乾心殿。
这一场丧礼,极尽哀荣。
宁婉音很忙。丧礼期间,宁婉音先后召见宋固、韩寻,确保京城稳固,以免皇帝驾崩有人趁机生乱。
同时传令西南诸将,严阵以待。
等陛下头七过后……
宁婉音才得空松懈一下。
汪德贵呈给她一枚金钥匙,哭着道,“这是陛下临走前一日,让奴才交给您的。”
这是画阁的钥匙。
陛下擅丹青,画阁是他作画之处。不过自从皇帝登基以后,他很少作画了。
宁婉音走进画阁,只见雪白的墙壁上,挂了一整面墙壁的画卷。
画卷上皆是他们的往昔。
有冬雪之中,棠梨煎雪,对弈赏梅的两人。
有宁婉音站在永和宫门口,夜色里等他归来的模样。
有宁婉音和熙儿一起笑闹的画卷。
延昌七年四月初一,熙儿周岁礼,赫连祁御赐画卷一幅。当时他想着,以后每年给他们母子画一幅图。
和宁婉音一起,陪熙儿一年年长大。
但老天爷没给他这个机会。
婉婉与熙儿的未来,他看不到了。
但他们的过去,他可以画下来。
执手八年,与卿同行。
临死也未曾说出口的话是,我心悦婉婉。
初识,“嫔妾私以为,陛下心悦嫔妾。”
最终,我心悦婉婉。
薄情者,终付深情。
宁婉音怔怔望着眼前的画卷。
回忆一幕幕从眼前掠过。
从延昌四年,与君初相识。
到延昌十一年,与君死别。
他们互相算计,互相防备。
先是君臣,再是皇帝与妃嫔,从来都不可能只是普通夫妻。
回首过往,宁婉音对皇帝并无怨念。她不会要求一个皇帝,对她信任,予她独宠。
这一路是她步步谋算,而同时她也有过感动。
可是,人在命不由己的时候,是不可能心动的。
不管他此刻有多真心,但凡他活着一日,但凡他随时能杀了自己,宁婉音就不可能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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