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缇寒矢还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帐门刚一掀开,空中弥漫的、浓烈而温热的气息、混杂着呕吐物的酸臭味,瞬间涌入鼻腔。
仿佛两根木棍,猝不及防从鼻孔直接插到天灵盖。
耳旁呕声不断,左右将军想要呵斥众人,可是一张嘴,“呕~”也跟着吐了起来。
帐门开合两次,赫连珏不必出来也能闻到味道,而这味道一旦有丝丝缕缕混进鼻息,便是甩都甩不掉。
“大王。”虚缇寒矢强忍着,“现在该怎么办?”
他便是知道卿卿不是寻常女子,可这也太像人了!
赫连珏眉头紧锁,在努力与反胃作斗争,好半天才道:
“大衍有句话,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忍两天,习惯就好。”
话虽如此,城楼上的金汁气味,也不知道添了什么,时浓时淡不说,刺激性实在太强,这感觉,仿佛整个天灵盖要随时被端走。
将士们晚膳吃不下,夜里睡不着。
第二天天将明时,不知是转了风向、还是对面盖了盖,反正气味是没有了,他们猛吸两口清新之气。
火头军也趁着这个时间赶紧生火做饭。
邕周城哨楼瞧着褚军烟灭,城楼这边立刻揭盖。
褚军刚拿到手的热粥,好似刹那间变了颜色。
“呕~”
“哕~~”
今日本为双日,该他们派人靠近城楼大骂,没有弓箭阻碍,褚军当一往无前。
可是越靠近城楼,气味越浓。
光是站在楼下已经花光了他们全部的力气,开口,实在艰难。
白日里风向有变,午时前后城楼大瓮盖盖,褚军吐得太厉害,一时吃不下,但是趁这个时间小憩,补充体力。
东风再起,气味再来。
赫连珏瞧着这样下去全军将士疲软,连刀都提不起来,干脆下令,全营后退五十步。
未及天黑,再退五十步。
百步之外,气味便好闻多了。
褚军能吃能睡,便有力气开始骂人了。
——“邕周城的百姓吃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卧槽他大爷的!吃屎都没这么臭!”
——“谁他娘的想出来这臭主意?大衍那个女人竟然也会采纳。”
——“你说那娘们整这一出有什么用?”
——“哼,不过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好像他们自己煮不臭似的。”
“煮”字似乎比“臭”字、甚至“屎”字,带给他们的冲击更大。
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他们不曾见过的翻涌,好似浮现在眼前,胃里也跟着出现了反应。
罢了罢了,提不得、提不得。
邕周城内。
破山和秋仲寅边说话边从城楼上下来,“皇上当真厉害,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叫他们退出百步。”
“法子用的也好,免了咱们自己人的苦恼。”
免臭是不可能的,但亲自操作的人,确实比旁人更容易适应这个气味。
姜雁归是让他们将姜片含在舌下,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帮助他们缓解呕吐的情况。
姜含久了,也没那么辣。
破山和秋仲寅没有将舌下的姜吐掉,而是嚼碎了咽下去。
南褚退守虽然在皇上意料之内,但他们还是得要去禀告。
两人一路走去临时议事府,窦章与另外两位将军已经在里头,
“你们是真不知道自己味儿有多大,也不知道散一散,就这么进来,真不怕冲撞了皇上。”
窦章便是那鼻息不灵的那拨人,他确实闻不到,但丝毫不影响他嫌弃刚来的两位。
破山和秋仲寅立时后退一步,同步抬手闻了一下,还异口同声道:
“我们已经散过了。”
出奇一致的动作和声音,莫名叫人发笑。
“进来吧,不用理他。”姜雁归抬头笑道,“城外如何?”
破山:“回皇上,褚军再退百步,城门口空了许多。”
他们原本驻扎在一百六十步之外,刚好避开常规羽箭射程,再退百步,便是两百六十步。
这两百六十步,就是邕周城的希望。
“我们今晚还要烧金汁吗?”秋仲寅问。
——“那帮孙子跑那么远,便是烧滚了,他们也享受不到。”
——“今晚吃个好饭、再睡个好觉,明日又有力气攻城了。”
——“攻呗,云梯登城,上一个咱杀一个。”
——“早晚要打,老子出来就没想过活着回去,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一个。”
——“一换一,算什么打仗?”
——“那有什么办法?咱们羽箭消耗完了,光靠投石,也阻止不了他们上来,到时候不互砍,难不成拥抱唠家常?”
“诶~~~没有羽箭,有金汁啊。”
一人提、众人合,几位大将商议出对策,齐齐看向姜雁归。
“我大衍好客,原就是为他们准备的豪华盛宴,自然该他们享用。”
姜雁归一脸无害道:“何况,咱们后面还要找他们借箭,总要先付些酬劳,是不是?”
“借箭?”窦章嘶一声,“我们扎的草人明儿能用上了?”
“不着急,你的草人还得再等等。”
是夜无风无味,太平万安。
翌日风吹鼓擂,南褚攻城。
没有大衍的弓箭阻碍,褚军很快便架梯登楼,眼看云梯上一个接一个上了人。
褐顿远远望着,“说不准今日能破城。”
赫连珏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果然,褐顿的话还没落音,一股熟悉的味道悠悠传来,这厢才蹙起眉头,那厢金汤已经浇下去。
云梯最上面的将士瞬间成了小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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