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太委婉,还是杏娘治完小孩出来听到,两句话让二丫点了头。
“能听明白吗?”
杏娘举着金针,“听不明白,咱们在家躺两个月。”
“早这么客气,我不就听懂了吗?”
二丫双手一背,“本霸王身份贵重,岂是这群刁民能碰的?”
“二丫!你又称霸王?我看你是最近皮痒……”
杏娘脱了鞋就要揍她,“让你别去军营,你一溜烟就跑过去!当老娘的话是耳旁风吗?”
“杀人了杀人了!”
二丫手舞足蹈往后院跑去,“仁心医馆的女菩萨要杀人了!”
“你!逆女!你给我站住!”
“妹妹,你跑慢些,仔细摔着,才上的药!”
“她皮那么厚,上什么药?跟狗打架,还要咬狗两口,浪费老娘的药膏!你给我站住!”
杏娘单脚跳着,穿上鞋,提着衣裳便要去追人。
“阿娘~天黑,您跑慢些。”
“救命啊!谋杀亲女儿啦!”
医馆里常见的母慈女孝,众人笑呵呵各自回屋熄灯睡觉。
七日后,小孩还没醒,院子里的人都揣测,这小孩怕是活不了了。
二丫估摸着风声小了,又去了趟二十里地外的山林。
她没有直接进山,在山脚下观察了足足一个时辰,发现这山林有巡逻的士兵。
那支敌军的箭矢果然是引起了足够的重视。
但没有人重视那个孩子。
想必是个可怜的孤儿。
二丫没敢去寻自己的小背篓,回来时,去三里地外的山野,打了一只野兔背回去。
才到门口,便瞧见双玉。
他双手托着下巴,小小一只蹲在树下。
看上去可乖、可听话了。
二丫见状,眉头一皱,一把抓住人家衣领,轻易将人提过来。
“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在大门口拉屎!”
双玉比二丫小一岁,本来长得就小,久病之身,根本扛不住二丫那一拽。
他一双手刚想抓住什么,便跟个布袋似的,在空中划了个弧。
“啊啊!姐姐,我没有!”
二丫松手,他的脚歪了歪,瘪着嘴泫然欲泣,“玉儿只是在等姐姐回家!”
他像往常一样,伸手来抓二丫的手。
今儿一大早,沈晏修已经召集院子里的小孩,说清楚了,从今日起,谁也不许随随便便碰他的宝贝妹妹。
吴大远远瞧见双玉伸手,加快速度跑过来,一拳打在双玉脸上。
“尔等贱民!胆敢碰我霸王!”
双玉脑袋往后一仰,一串鼻血飞到空中。
他倒了下去,吴大气将身一侧,道:
“霸王霸王!报告霸王!小猪头醒了!”
“醒了?”
二丫将兔子往吴大怀里一塞,“给我哥加餐的!”
说着她就跑回去看热闹去了。
双玉坐起身,本来还能忍住疼,看到二丫的背影远去,哇的一声哭出来。
钱娘子闻声跑出来,瞧见双玉的鼻血,“吴大你又欺负人!”
“不是我!”
吴大瞧着钱娘子要来揍自己,慌忙跑走。
院子里鸡鸭受惊乱叫。
钱娘子抱起双玉哄道:“不哭了不哭了,等下钱姨帮你打他。”
“姐姐不要我了、姐姐不要我了,呜呜呜呜呜……”
外头闹着,二丫跑向专用做治疗的小竹屋。
正巧杏娘从里头出来。
“怎么了?阿娘怎么也唉声叹气的?”
站在杏娘身边的赵娘子叹了口气,“昏迷的时候,还能喂得进去汤药粥水,这醒过来,反倒不吃不喝了。”
杏娘听儿子说过树林里的事情了,她摇摇头,“小子有骨气,哀莫过心死。”
什么跟什么,二丫听不懂。
“我来我来!”
二丫跃跃欲试,她拍拍满是尘土的手,接过托盘,“还没有本、本。”
她第一次“本”,是想要说本王,她娘将手放到腰间。
第二次“本”,是想要说本姑奶奶,她娘摸出了针包。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道:“还没有本二丫喂不进去的东西。”
二丫端着汤药和稀粥,一脚踹开竹门。
“小猪头~姐姐来喂你吃药了~”
她口中的小猪头,在她娘的治疗下,脸已经消肿了,一点也不像军营里出来的黑皮小莽夫。
倒是像粉团捏出来的,冰雪雕出来的。
长长的睫毛、红红的嘴唇。
闭着眼纹丝不动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活人。
二丫丝毫不将这美色放在眼里,她啪啪拍着他的脸,“喂!醒醒!该吃药了!”
喊了许久。
没有一点动静。
吴大和另外两个孩子,趴在竹床另一边。
“霸王,他这真的不是死了吗?”
“不应该啊,有脉搏的。”
二丫起身、上手,食指和大拇指配合,用力一撑,他的眼皮便合不上,“你们看,死人眼珠子不是这样的。”
小孩:“……”
眼皮合不上,他也不说话,连个表情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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