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倾语的这番话,可谓杀伤力十足,将牧元恒原本的信念彻底颠覆。
他不敢相信,自己以为那个端庄贤淑,温柔大方,颇有贵妇风范的母亲,实际上竟是这般不堪。
而自己对妹妹的所有责难与失望,竟全是因母亲的教导所致。
这让牧元恒一时心神恍惚,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做才是正确的。
牧倾语又继续幽幽道:“大哥,你觉得,爹是怎样的一个人?”
牧元恒没有说话,他的手却禁不住微微握紧,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惧。
恐惧着牧倾语再说出一些什么让他难以接受的话来。
但牧倾语显然并不打算就此闭嘴。
“你觉得爹是个胸襟宽广,光明磊落的人?
你觉得,他对皇家书院的入学名额就半分不垂涎吗?
不,他比任何人都想要让我们大房得到这个名额。
若非圣上后来的那道旨意,这个名额一开始就不可能会落到大姐姐的头上,因为爹他早就把这名额从二叔那里抢过来了。”
牧倾语的话钻入牧元恒的耳中,叫牧元恒心中掀起一阵难以平复的惊涛骇浪。
牧倾语把他没有看到的,或是不愿意看到的,都一一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假若这次,我的计划真的成功了,大姐姐和二姐姐都受了伤,你再去向爹禀报这件事,你觉得爹会为此惩罚我吗?”
牧倾语摇头,“根本不会,爹他只会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最后,再亲自嘱咐我,在皇家书院好好表现,多多结交那些该结交的人。”
牧倾语直直望着他,“大哥,这就是我们的爹娘,这就是我会变成这样的原因,现在,你明白了吗?
你如果想把这件事闹大,让我受到惩罚,那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就会是爹。
因为我代表的是我们大房的颜面,你如果不信,可以现在就去找爹,把我做的这些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看看他到底会怎么说。”
最后,牧元恒从芳菲阁走出来时,整个人反而是一片失魂落魄,像是被抽了魂似的。
牧倾语最后那一番话的确攻心,原
本他对她所作所为怀着满腔怒意,一心只想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接受到惩罚。
但是现在,他脑子里却是一片乱糟糟的,根本理不清自己的思绪。
所以,他以为的错,在他爹娘的心里,反而是对的?
在爹娘眼中,这些,不过就是为了达到目的使的手段罢了。
就算卑劣,就算上不得台面,只要能达到目的,就不值一提。
牧元恒觉得自己心中的信念受到了狠狠的冲击。
他没有去老太君的懿祥居,而是往自己父亲的院子而去。
他想要亲自去验证牧倾语说的那些话,都得是真是假。
牧倾语看着牧元恒离开,她整个人禁不住重重松了一口气。
从他方才的神色来看,自己的那一番话,的确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她却并不放心,她当即喊了一个心腹进来,命心腹追出去,跟着牧元恒,看他去了哪里。
如果他去了老太君的懿祥居,就赶紧去通知牧志贤。
就算是为了大房的颜面,牧志贤也一定会一力压下这件事。
所幸,最后的结果果然如自己所料。
牧元恒去找了牧志贤,两父子在书房里谈了很久,甚至还隐隐发生了争执。
最后牧元恒出来时,面色变得更加难看。
而牧志贤更是直接派了一个小厮跟着他,倒像是怕他不小心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似的。
牧元恒回了自己的院子,收拾了书籍,带上自己的书童,直接离开了牧家,连夜就回了潇风书院。
牧倾语听到这些消息,顿时重重舒了一口气。
牧元恒离开牧府之后,很快牧志贤便也来了芳菲苑,对她也是一番斥责。
牧倾语只是乖巧承认错误,心中却是半点都不担心。
他最多也只是斥责一番,并不会真的拆自己的台。
果然,牧志贤不仅没有拆台,反而主动帮牧倾语善后,免得最后再横生枝节。
牧倾语就这么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一劫。
而瑶光居这边,冷月正在向牧晚秋汇报事情进展。
“姑娘,大少爷没有把此事捅到老太君那儿去,他去了
一趟大老爷的院子,半个时辰后他脸色不大好地离开,然后他便连夜出了牧家,往书院去了。”
牧晚秋微微挑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没错,是她派人去通知了牧元恒,让牧元恒去探望牧倾语。
她的本意,便是让牧元恒识破牧倾语的计谋,然后借着他的手,把这件事捅出去。
牧元恒没有继承牧志贤的圆滑虚伪,反而十分正直。
他若是知道了牧倾语精心策划了这么一出谋害姐妹的戏码,必然会十分恼怒又失望,他最有可能采取的举措,便是将此事告知老太君,请老太君主持公道,给牧倾语一个惩戒。
牧晚秋前世根本没意识到,原来牧倾语这个乖巧无害的五妹妹,背地里心思竟然这么多。
那么上辈子,牧倾语在自己没发觉,看不到的地方,是不是也曾做过很多她不知道的小动作?
上辈子的事牧晚秋无法追溯,但这辈子,牧倾语没有主动招惹她也就罢了,可她既然出手了,牧晚秋就断然没有轻轻放过的道理。
但牧晚秋不想当那个出头的靶子,主动去做这件事。
这件事由牧元恒亲自拆穿,才能达到牧晚秋想要的最佳效果。
实际上,牧晚秋对他的预测和料想都没有错,牧元恒一开始的确是这样的想法。
但她没料到的是,牧倾语会对他说那一番话,而那番话,对牧元恒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加上后来牧志贤对他亲口的训诫,更让牧元恒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爹娘的价值观和行为准则,都有些超乎他的认知。
最后,牧元恒选择了逃避。
现在,牧晚秋再想做什么,就有些失了先机。
她自己要是站出来冲锋陷阵,那无异于将大房和二房的矛盾彻底激化,最后说不定也只能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这不是牧晚秋想要的。
她沉吟了片刻,最后还是只能遗憾道:“罢了,这次算她运气好,下回再犯到本小姐手里,就没那么轻巧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