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距离列车等待停车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天寒地冻地把所有人都叫下车,肯定会把人冻伤。
邵青峰却沉声道:“相信她,我刚刚算出来的结果跟我的妻子一致!她是农垦的高级技术员,而我清大毕业、毛熊留学,修过动力学和数学。列车长同志,请即刻执行命令!”
江有为没有管眼前的争执,自己完整地计算了一遍,“24分钟后两辆车会相撞!假如87次夜晚跑得更快,时间会更早!”
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他们即将迎接一场何等恐怖的灾难。
那是恨不得立刻、马上冲下火车。
火车的广播即刻响了起来,“请各个乘客、乘务员注意,请听到广播后请有序下车,列车暂时有危险,请配合下车,乘务员配合监督群众,以免发生踩踏。”
“穿好防寒的棉衣以及装备,请乘务员确保每节车厢没有遗留任何乘客后,最后一个下车!”
“听到命令请立刻执行!”
“请乘务员安排所有乘客有序下车,十分钟内确保本趟256次列车清空,乘务员在检查所有乘客下车后最后一位下车,其他乘客请积极配合。”
整辆列车乱成了一锅粥。
小孩的哭闹声、行李包裹掉在地上被踩踏的声音,混乱中男女推搡的声音,交织成了这个不寻常夜晚的旋律。
从广播的这一刻开始,每个人都展开了混乱的逃亡。
林红樱趁还有一点时间,快速地去看了一眼那个损坏的锅炉。
裂痕如蛛丝般布满锅体,平时保养不当、加上燃烧不充分的煤炭沉积未清理,受热不均后导致了锅炉严重开裂,有毒气体溢出。
专家的判断不错,它不能再往下开过去。倘若锅炉完整,倒着开回原计划等待的岔路口将是成本最低方案。
但继续开下去,锅炉却可能炸开!
江有为跟几个工程师正忙碌地商量着维修的方案,得出的结论是维修非常困难!要是白天就发现它损坏了,让它停靠在春城附近,停靠在一段备用的铁路上,更换一个新的锅炉来得更快。
然而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实在难以展开抢修,工具不齐全、技术员不在场、且没有任何探测、检验设备。
但任这辆火车把路堵住将会造成更大的损失。更为难的是这里困住了一千多名乘客……在极寒的天气下,不妥善安排好这批群众,很可能会冻死人!
林红樱又检查了一遍锅炉,虽然棘手,但……不是完全没办法!
邵青峰凭借着灵活的身手,折返回原车厢带够了两人衣服以及食物,走了一圈发现没找到人,又绕回了驾驶室立刻把林红樱带下了车。
凌晨两点四十分,距离专家们计算的二十四分钟还剩十四分钟。
火车上仅剩下乘务员还在检查各节车厢有没有遗落的人,车厢内鹅黄色的温暖交织成他们来回走动检查的身影。
群众们站在雪地里,怔怔地看着这辆白天载着他们返程的列车,透过那温暖的光,大雪似鹅毛般簌簌地落下。
方崇扶了扶眼镜,快速地说:“夜间行车一般比较慢,倘若以40公里每小时的时速来算,那么将会在三十二分钟后到来,哦不对,现在又过去了十分钟,那就是二十二分钟后。”
出于谨慎保险的角度来看,倘若87次列车没有确切地回复电报自己已经停车的消息,那么大家至少还要在冰天雪地里等待至少一个小时、甚至两个小时。
林红樱打算等会排除相撞的危险,亲自去焊那个锅炉,这就意味着她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受冻。受冻后容易手抖,焊不好。
好在她今天吃了很多高热量的食物,吃得很饱,邵青峰把他们的食物和衣物都带了下来。
又过去了五分钟,所有的乘务员已经下了车,车门已经被关闭。
列车长和乘务员拿着喇叭边走边说:“大家要是有多余的衣服,还请匀出给周围衣裳单薄的同志御寒。咱们齐心协力,一定能渡过难关。”
很多乘客下车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劫后余生地大拍着胸脯,庆幸道:“老天爷保佑。”
“俺的乖乖哟,那不是一觉睡下去就一命呜呼了?”
“你咋醒过来的,那么机灵,老早就叫了我们准备下车。”
“是那几个大学生把咱们叫醒的!”
卧铺间的年轻人们便摇摇头,方崇说:“不是我,是林红樱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叫醒了我们。”
“对对对,我也记得是那个很年轻的小姑娘!”
“还有她的丈夫负责把火车刹住了,不愧是我们的解放军战士!”
卧铺的乘客纷纷找到了林红樱跟邵青峰,向他们二人道谢。
有个乘客认出了林红樱,拍着胸脯说道:“白天也是你提醒我们用钢轨算车速!”
这意味着林红樱一下救了他们两次!
倘若没有她的提醒,所有人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迎接死亡的到来。
倘若没有她的丈夫,火车绝不可能及时停下来。
大伙第一次感觉知识是如此的重要,但凡他们夫妻俩换了一辆列车乘坐,大伙大约是一命呜呼的下场。
“缘分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咱们一辆火车的缘分起码修了十五年!”
“林同志、邵同志,来咱们互相交换一下通讯地址吧!”
林红樱望着这场雪景,忽然想起了距离她最近的一场雪灾。
那是很特殊的一年,南方突发极寒的雪灾,一夜骤降二十几度,电缆被积雪压垮,导致局部断电。全国数千万名乘客被困在火车站,行驶的列车被迫停下,几十万名乘客滞留铁路边。
那年她还不满两岁,奶奶后来告诉她,当年她抱着自己等到了救援自己的武警战士,感觉到心暖暖的。
那年也是很骄傲的一年,华国第一次举办了属于自己的奥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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