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只有一颗两人高的树,其树干与枝条皆枯瘦斑驳,但开出的花却如同艳丽的火焰一般红得轰轰烈烈,花瓣向外卷曲,露出点点鹅黄的花蕊,美得热烈至极。
姜凤澜在树前跪下了。
“这是车兰的花,叫月氏朵颜,进冷宫那年,父亲撒下了种子,从我有记忆起,每年都会开这样漂亮的花。”
姜凤澜入神地望着绚丽的花朵,伸手温柔地抚摸着粗糙的树皮,动作和神情都有种异样的柔和,他喃喃道:
“父亲病重去世那年,花没有开。”
“我那时瘦小得可怜,冷宫里的其他人都叫我小老鼠。小老鼠抱着他的尸体哭了三天,喊了三天,可没有一人理会。直到我最爱美的父亲因为死亡渐渐面目全非,我才拖着他到了院子里……”
“光是埋葬他,就花了一天一夜。”
“从此以后,只在寒冷时节开放的月氏朵颜花期变长了。它能从往年秋天,一直开到来年的夏天,就像父亲陪着我一样。”
姬晗走到姜凤澜身边,也不顾满是泥土的草地是不是会弄脏她的衣摆,她只是直接端端正正地和他并肩跪了下来。
“既是岳父埋灵处,若是他能看见你如今的模样,想必也会欣慰吧。”
姬晗伸出手,温柔地覆盖在了姜凤澜抚摸着树干的手上,轻声道:
“岳父可以放心将阿弯交给我,从此以后,我会护他一世无忧,平安喜乐。他、他的后代,都将拥有随时能够回到故乡的权利,凡我所能,予他所有。”
“灵兕……”
姜凤澜眸中水光闪过,眼尾洇红。
姬晗认真地问:“阿弯,你是想让岳父长眠于此,还是让他回到故乡?”
姜凤澜一愣,“什……什么?”
只要他父亲的尸骨在这里,姜凤澜的噩梦会被永远捆绑在这座冷宫,即使往后他过得再好,也总会有所牵挂,不得解脱。
“我可以遣人将岳父的尸骨移灵车兰,即使此去千里,山高路远,也总能让他的灵魂在故乡安息。”
姬晗柔声问他,“你意下如何?”
“真的可以吗?”
姜凤澜神色恍惚地问。
等姬晗沉静点头,温和地与他对视,姜凤澜才终于回过神来,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丝炙热到可怕的恋慕与感激,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灵兕,谢谢你……”
“你我妻郎,何必言谢。”
“至于这株花树,就让人移栽到你的芳好殿如何?至少是个念想。”
“以后,咱们再也不用回到这个伤心之地了,好么?”
姬晗像安慰一个悲伤又笨拙的孩子一样,用行动支持他,用温柔的话抚慰他,用温暖的手轻轻抚摸他的发顶。
她温柔至极,却顶天立地。
她无所不能,慰他伤怀,予他欢欣。
怎会不爱……怎能不爱?
姜凤澜扑过去紧紧地抱着姬晗,很紧很紧,一辈子都不想放开手。
而这时,默默地跪在二人一步之外的莫惊鸢也垂眸收回了目光。
心中却柔肠百结,翻涌不已。
他真的嫁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即使一无所有,处境不堪,若是为她付出了一颗真心,她也会用尽全力回馈。姬晗有什么错呢,她喜爱着自己的每一个夫郎,付出了真正的关心与怜爱。
她的一分真心,能换十分温情。
她的一分真心,却比这世间多少女子那所谓的山盟海誓之爱,真实了多少?
莫惊鸢深吸一口气,他无措却又不愿阻止地感受着自己的心意、心跳,脱缰一般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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