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领,我倚老卖老,说句话。”
楼七娘目光温和地看向他,认真道:“未婚生子,生母不明,这孩子将来的处境,不用说您也知道。”
“您又无婚嫁之心,世人的眼光若说完全不顾,那也不现实,您好好考虑一下。”楼七娘是不建议顾翡要的,毕竟对于男子来说,这属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而顾翡沉默地听着,忽然出声问道:“……这个孩子若是没了,那以后——”
楼七娘知道他言中之意,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不忍,但还是说了实话:“小产总归伤身,以后就……再无可能。”
“所以,”顾翡的手指猛然收紧,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道:“这应该是我此生,唯一一个孩子,对吗?”
唯一的,和殿下的孩子。
楼七娘叹气,“是。”
顾翡能问出这句话,楼七娘便知道他的倾向了,父女连心,此乃人之常情,她既不忍苛责,又忍不住为顾翡担忧。
“可保胎和理事不可兼顾,您之前付出了这么多心血,真的想好了吗?”
顾翡深吸一口气。
良久,平复下紊乱的心跳和气息,他低声道:“……这孩子,我要。”
楼七娘闻言,也不再劝了。
没人比她更清楚,顾翡若是心里有了什么主意,八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看着理智,实际上倔着呢。
楼七娘内心直叹气,可既然顾翡都做出了决定,她面上就不能再表现出任何遗憾不赞成之类的反应来讨顾翡的嫌。
于是她从善如流道:“既如此,我必尽我平生所学帮你保住这个孩子。”
“还有,要么找到孩子他娘让孩子以后能认祖归宗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要么就赶紧找个好姑娘嫁了。”
“这话你可不能驳我。”楼七娘苦口婆心道:“你总归年轻,不知这世道的厉害。若不想孩子吃苦,就把我的话放心上,赶紧给孩子物色一个有钱有势的娘。”
顾翡:“……”
已经有了啊。
若是一朝曝光,那个对所有人来说都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对象,就是天底下,最尊贵优秀,有钱有势的人。
当晚,顾翡一夜无眠。
他心绪纷乱了一整晚,第二天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起了身。
抬步走到书桌边,顾翡略想了想,拿出纸笔挥毫就写,但他眉头紧锁,总觉得文思滞涩,总是写不满意。
良久,桌案上已经堆了许多揉成团的废纸。他越写,越觉得不知道该写什么。他有一肚子话想要诉诸纸上,却又被挡在了笔尖,流露不出,又生怕不得体。
他也想过不告诉殿下。
可殿下曾说过,她最不喜欢揣着一肚子话却不知道说的家伙,最烦不长嘴的人和不长嘴的事。
这种事,虽然会让殿下为难,可……她应该是会想第一时间知道的吧。
顾翡头疼地揉了揉发闷发紧的额角,最终只寥寥写下了几句话。
——殿下,见字如晤。
——暌违日久,拳念殷殊。庆州事务一切顺利,贪腐暗蠹渐次收网,安心勿念。夏暑将至,殿下旧有褥热之症,万望将息。
——此番事忙,我已有孕,年末为期。
——言不尽思,再祈珍重。
而几日后,相隔千里之外的姬晗撕开信封,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看了半天。
表情空白了很久。
直到终于反应过来,她才深吸一口气,一把拽过了夏蝉,咬牙道:
“备车,我要去庆州!”
——
“殿下?”夏蝉一愣,听姬晗突然说要回庆州,她极为不解道:“怎么冷不丁地要去庆州?阁中出什么大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