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晗道:“因为他死了。”
死、死了?莫贵君一瞬间像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脸色惨白,无法呼吸。
但他却又很快找回了理智,像是想要说服自己一样大声反驳:“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姬晗轻描淡写地看着对方,说出的话却格外扎心:“因为你长姐的愚蠢与背叛,莫惊鸢为了救她的命,在宫变当日,于交兵阵前,横刀引颈,血洒当场。”
“于是,你的长姐捡回了一条命,依旧富贵荣华,你的孩子即将被送上皇位。”
“只有莫惊鸢,一个人死了。”
“你骗我,你为什么骗我!每次长兄拒绝传召都会送口信进来,我的亲信亲口说的。”莫贵君噌得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情绪激动,目眦欲裂:“为何要这样说?”
姬晗依旧心平气和,冷眼看着他情绪失控,一双深邃凛然的眼睛里,犹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我说的都是实话。”
“莫氏的长公子死了。”姬晗道,“我为了救回他付出的代价,你们谁也拿不出来。”
“他的第二条命,只有我能给。”
“从此以后,他只是我的莫王君。”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魔鬼君的表情,从震惊到茫然,再到庆幸、失落与愧疚,一张脸上的表情简直如调色盘一般复杂。
“当然,”姬晗大发慈悲地留下了一句话,“若是有一天他自己愿意了,我自然不会阻止他与你们继续正常交往。”
“只是,让他为你们做下的蠢事、陷入的困境而四处奔走的情况,再不会有。”
“一次,是我的底线。”
“再有下次,莫氏,我不会留。”姬晗离开前,对他微微笑了一下:“这句话,请你原封不动地转告给莫氏某些忿忿不平的人。”
“贵君,我的心情并不是每天都像今日这样好。下次你有疑问时,麻烦自己掂量掂量,你有多少东西,能换我的答案。”
姬晗转身离去之后,莫贵君踉跄一下跌坐在位置上,胸口紧绞呼吸困难,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双手微微颤抖了很久。
披香殿里的宫人个个如鹌鹑一般,好长一段时间,大气都不敢出。
昭王殿下、好、好生可怕。
……
那次谈话之后,莫贵君卧床养了几日的病,直到姬晗让人公布了女帝的死讯,举国哀悼大半国丧之时,他才脸色苍白地强撑着来参加葬礼,哭的那叫一个真情实感。
先帝大丧,国哀三月。
皇帝的葬礼繁冗漫长之极,姬晗极力让监礼司压缩国丧的日程,力求在她家焕儿的百日宴之前完全结束这等晦气事。
可别沾了晦气。
这国丧的规模宏大,日程紧巴巴地这么一办,全国的娱乐场所都跟着停业。
人们掰着手指头熬着日子,一转眼就到了每年初雪落下的时节。
监礼司紧赶慢赶,点灯熬油,毕竟是皇帝仙驾,既要面上看得过去,又不能太过繁琐讲究拉长时间,头都熬秃了一半。
最终,她们在姬晗不留余力的催促之下激发了潜能,想尽办法提前办完了国丧。
时间还卡的挺好。
国丧结束一个周之后,天降瑞雪,与此同时,王府大公子姬焕的百日宴,也和姬晗的十八岁生辰重合在了同一天。
十八岁,她在现世才成年。
在这里,她孩子都满月了。
到了这一天,明明她没放出风声,但各家流水似的礼品仍然源源不断往昭王府送。毕竟,心思活络、处事玲珑的人,总能找到任何送礼的途径。
除了她大婚那一日举城轰动之外,昭王府从不大操大办。
即便是姬晗的生辰,也只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就算今年撞上了孩子的百日宴,自然也是如此,没人耐烦应付客人,自家高高兴兴地交流一下感情才好。
霍氏和三个长君,她姑霍上卿与姑父,表姐霍元帅与她的续弦,至于霍珏,应该是知道姬晗不待见自己,很自觉地没来。
上述两位不仅是她的亲戚,也是朝中值得重用的重臣,文臣霍上卿两朝元老,武将霍元帅稳健守成,很好的搭配。
联络联络是很有必要的。
至于其他的,除了特邀嘉宾符将军妻郎俩,也就两个哥哥。挺着大肚子的姬晓和她的老实可靠妻主燕媞;还有一个便是抱着快一岁闺女的姬映,与他那个一看见姬晗就夹着尾巴的耙耳朵妻主慕云菀。
略略一数,都是一大桌子人了。
三个月的姬焕粉雕玉琢,漂亮的不行。
本来就已经足够可爱的孩子,偏偏还非常爱笑,一笑就露出粉粉的牙床和两小颗小米粒牙,又乖又软,直甜到人心里去,整个就是一颗甜滋滋糯叽叽的小奶团子。
不仅是霍氏和三个长君,连最开始有些口嫌体正直的姜凤澜、莫惊鸢、白黎也是真香,一个比一个疼爱他,喜欢极了。
原因无他,因为小姬焕真的像极了姬晗,完全就是一个迷你版姬晗宝宝手办,顾翡的外貌基因纯纯贡献了一个“谢谢参与”奖。
随着他长白长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摆脱丑娃模样,越来越像姬晗之后,这孩子在顾翡心里可算是保住了自己的地位。
此时,他懵懵懂懂地咧着小嘴巴望天,被一堆小巨人一般的大人团团围住也不害怕,一双漂亮的眼睛好奇地左看右看。
大凰有一个特殊的习俗:
在孩子百日宴时,请来许多位在各领域颇有建树的长辈,在孩子周围围成一个圈,各自伸出食指凑在一起,在孩子面前晃,看他的小手会抓住谁的手指。
如果是文人,孩子文采斐然,如果是武将,孩子根骨奇佳,与此同理,可以衍生出很多种类与吉祥寓意。
只是绝大多数都是面向女婴的。
自家人玩嘛,不在乎这些。
躺在小床中的焕儿缓缓伸出小手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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