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麒羞愤欲死,可事到如今,他的傲气只是一件可笑至极的东西。
母亲伤残致仕,家中女丁学业平平,白府眼看着就要没落,他没有出路了。
回想起之前他对庶弟妒忌不甘,百般挖苦就为逞一时口舌之快,将人得罪得彻底,他就想回到当时抽自己一耳光。
不知他打碎自尊,求到庶弟面前,能不能寻得一线生机。当初说要出家祈福的借口只是为了脱困,他还年轻,不想被送到庵子里受磋磨,就这样清苦孤寂一世。
父亲除了他,还有更加疼爱的女儿与幼弟,为了不拖累他们的名声,已经有心要忍痛将他送到庵子里去了。白麒此时此刻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去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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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春华禀告说,白府嫡公子求上门来时,姬晗不由得挑了挑眉。
白麒这人还真能蹦跶。
春华道:“此人形容憔悴,瞧着这段日子过得很是焦心,已经傲气全无了。走在园中时低眉顺眼,头也不敢抬。”
姬晗听着春华的描述,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那人如今的模样,心中毫无波澜。
她淡淡道:“谁放他进来的?”
“白如君听闻家兄求见,请了莫王君的示下,说是要与家兄叙叙旧。”
春华详略得当地报告。
姬晗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手中继续挥毫批阅文书,“那就随他去。”
既然如此,她便不用搭理了。如今的白黎心有成算,不是拎不清的人,总之出不了什么差错。他既然不计前嫌要见白麒,自有他的道理,姬晗并不想横加干涉。
更何况,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与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毫无兴趣。
后院,梨花轩。
白麒愣忡地站在院外,一时失语。
这样漂亮巧思的居所,精美绝伦,诗情画意,只能说一句风雅无比。
他以前从未见过在寒冷的冬日里也能凌霜怒放的梨花,雪球一般繁盛绽放着,晶莹清丽,超尘绝俗,清凌凌的若有似无的暗香浮动其中,恍若仙境。
“公子,有请。”
白黎的侍子养书不卑不亢地出声提醒了一句,白麒恍然回神,有些难堪地赶忙垂下眼,埋着头闷闷往里走去。
内室更是精美雅致。
他的庶弟正端正地站在书案内侧,气定神闲地提笔练着字,一副簪花小楷写得极为漂亮,字如其人,秀雅从容。
白黎抬头略看了他一眼,随即不甚在意地低下头去,淡淡道:“大哥请坐。”
“三弟……”
白麒眼神麻木,艰难开口。
他此时此刻自然没心情和人坐下来闲聊,那些寒暄客套的话更是说不出口,对他来说,现在的每分每秒都极为煎熬。
这时,白黎一边稳稳地写着笔画,一边善解人意地开口:“大哥此番前来,我大概知道你的目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他顿了顿,道:“最好速战速决。”
“你若待得久了,”白黎微微皱了皱眉,低声道:“殿下该不高兴了。”
决定把人领进来见一面,纯粹是因为他姓白,想给他一些建议罢了。
一听到白黎口中的“殿下”两个字,白麒的心便条件反射般颤了颤。
他咬着牙把请求磕磕巴巴地说了。
白黎听完,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让白麒骤然感到一股深深的屈辱。
但他也只能强忍住扭头就跑、或者挖个地洞钻进去的冲动,攥紧袖子站在原地,听白黎心平气和地娓娓道来:
“若不想出家,也不是没有别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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