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呼吸为之一停。
临别前交错的那一眼,在他心中飞快划过。覆盖在幼小后颈处随时都能捏断脖颈的手就此僵住,再也无法用力分毫。
一抹颓然从眼中闪过,赫心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姬晗的脸。
两年的时间里,他和这位高居殿堂的人上人之间隔着天堑。
见面的时间明明只有寥寥几次,但他发现,每一次,短暂的会面之中,那些他以为自己遗忘了的、没注意到的画面与细节,都在记忆中,清晰到分毫毕现。
初见的怔然,再见的你死我活,阴雨天,房梁上,自己发梢冰凉的水滴落在她那张无瑕的脸上,顺着脸颊、下颌、脖颈,流进更深的沟壑。
她游刃有余,他落荒而逃。
再见就到了快要分别的时候,双方心知肚明的情愫,他却仍旧嘴硬地不肯吐露一丝一毫。即便是这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危急时候,即便他脑中仇恨翻涌杀意沸腾,那人的脸也还是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是了,是他没用。
他做不到冷酷无情,辜负她全然信任的托付。赫心莫名感觉疲累,想要放下某些东西的冲动如蚁噬心,他本就是个男子,国家兴亡报仇起复的重担本不与他相干,只要他更软弱一些,更胆怯一些,更糊涂一些。
他的痴心妄想,或许会有一个结果吧。
但即使万般煎熬,他的理智所能为情感做到的妥协,也仅仅是控制住自己不把面前的小皇帝掐死而已。
思绪回到现在,赫心的眉间印着深深的刻痕,瞧着疲惫又烦厌,他随手将小皇帝塞给旁边的楼苍雪,冷着眉眼掸了掸怀中不存在的“脏东西”。
目光缓缓落在姬晗的身上,从衣襟大敞的胸腹,莫名悠长地移动到了修长的脖颈,再到沉静平和的面容,就像无形的抚摸。
不同于平时轻描淡写便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神气……
看起来……好乖。
赫心的表情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柔和了很多,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顿了顿,但最终还是冲破某种透明的阻碍,触碰到了她的脸颊。
凉凉的,质如温玉。
他仅仅短暂地触碰一秒钟,便克制地收回了手,不敢再过多停留。像是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沉溺其中,再多生出一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烦恼情丝。
那是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他们之间的恩怨该尽了。
赫心垂下眼,收回了目光。
“你过来的时候可察觉什么动静?”
一旁的楼藏月小脸严肃,这会儿有外人来,他就不想着脱姬晗的裤子了,只耐心地将她的裤腿割开,一点一点为伤口上药。
他一边动作一边说:“这回实在凶险,那妖人一身妖术,令人始料未及,不知道中州这边的人接到消息没有……”
赫心面沉如水,手脚利索地从衣襟内掏出干净的药粉和绷带,轻轻地将姬晗上身敷过草药的伤口包扎好,一心二用地低声答道:“有好几批人过来,一些被妖人控制,还有一些将之前软倒的亲卫们救走了。”
“中州的贺总领不会坐视不管,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关窍。”
楼苍雪听着他的话,也跟着皱紧眉头,他和弟弟对视一眼,很快想明白了:“厉害的是给人家送人手,没那么厉害的,又拿那妖人没办法,是这样吗?”
“嗯。”
“……”
“……”
对于这超出理解、无从解释的怪异状况,三人一时沉默。
那人倒是真正的神通广大,之前竟然一点狐狸尾巴都没露出来,又身怀妖术,让自家殿下狠狠在阴沟里滑了个跟头。
“只有不受妖人控制的人能采取行动。”赫心背对着另外两人,目光沉沉地望着姬晗微微颤了一下的睫毛,良久,才轻声道:“……左不过拼一条命。”
“你们在这里好好守着她。”
楼藏月皱眉道:“你打算做什么?”
这时赫心已经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疼的四肢,面对两人的问询,他没有回答,两人也看不见他的神情。
只是在他快动身离开之时,空气中才飘来他若有似无的声音。
“期限将至……”
我就再帮你——
“最后一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