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纷飞,簌簌如雪。
洁白清冷的梨花四季绽放,恍若溶溶冷月蕊珠宫,是世间难寻的奇景。即便在昭王府内,也是数一数二的风雅之地。
白黎一个人的时候总也看不腻。
等府内人多了,那些豪族美人们也都爱扎堆往他这里来赏花,或是斗草煮茶,或是打牌耍艺,甚至只是围在一起嗑瓜子闲谈,任由雪白细小的花瓣扑扑簌簌落个满身。
他也喜欢待在院中,天气舒服时,就这样坐着都能坐很久。
脸上有着温柔的触感。
暖融融的,轻抚着白黎的脸颊。
他从半梦半醒中恢复一点意识,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视野中那张人脸的轮廓也一点点勾勒出来。
白黎在还没清醒的时候就已经下意识地露出笑容,软软唤道:“殿下……”
“嗯。”
对方应着。
白黎支起上半身想说些什么,对方反而越凑越近,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他就像被摸舒服的小猫一样享受地眯起眼睛,偏头将嘴唇凑过去。
那人好像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在他唇瓣上轻轻碰了碰,就像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的微痒,轻得让白黎有些怀疑那触感究竟是真是假。
等回过神来,他发现面前是一张年轻得过分的脸,不像之后一般威势赫赫,冷艳锋利,五官甚至还带着一点柔和的轮廓。
这是……
十六岁的姬晗。
白黎微微恍惚,忍不住伸出手摸上了姬晗的脸,双手捧着,用指尖一点一点描摹着那令人眷恋怀念的线条。
眉眼,鼻梁,唇瓣。
那是曾经短暂地独属于他的姬晗的模样。那时的殿下大病初愈,身形还非常纤细瘦削,连嘴唇的颜色都是略显苍白的水晕淡粉。
她十六岁时,微带病气却又那样的削薄漂亮,只是眼睛已经威严深邃得令人不敢直视了。
初嫁时,白黎满心惶恐,又无比感念对方的宽容厚待,几乎一个照面,他就对自己一辈子的依靠交付一切,死心塌地。
对这样一个人,他怀着很深的敬慕和畏惧,殿下的每一句话、每一次关照、每一次温柔、每一次亲近都令他受宠若惊,欣喜万分。
只是他那时太过胆怯茫然,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敢,拘谨,局促,对陌生的环境怀着满心的惶惶不安。
他作为一个换嫁的庶子,作为母亲羞辱殿下的手段,对自己的存在感到羞耻、愧疚,殿下不计前嫌的温柔相待,总是令他觉得受之有愧,却又忍不住厚脸皮地想要更多。
总之那时的他总是胆怯地顺从着,小心翼翼凝望着,默默渴求着,眼巴巴等待着她主动走过来将他逗一逗,摸一摸。
等好不容易渐入佳境,那时的殿下却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殿下了。
白黎虽然很会开解自己,之后的日子也是说不完的美满安宁,但每每想起从前那段时光,都有些无法消解的遗憾。
他那么幸运地成为殿下的第一个男人,却没能充分抓住天赐良机享受那段时光,而是每天胡思乱想木讷等待浪费掉了,想想都心巴子疼。
要是他再大胆一点、热情一点、大方一点,主动牵住殿下的手,主动拥抱她亲吻她,时时刻刻黏着她,那该有多好啊。
这样想着,白黎望着近在咫尺的、日思夜想的脸,双手捧得都紧了一些,指尖的触感那样真实,让他顺从心意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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