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天君离开了。
再也没有回来过……
连同着青天武府中残余的明教部众,也都离开了这里,向着他们觉得该去的地方去了。
朝阳下的青天武府显得格外的惨烈。
残垣断壁。
曾经纵横八百里的武府毁于一旦。
曾经那些意气风发的弟子长老,脸上都全是颓败与愤恨之色,他们望着四周的尸体,只感觉心中有滔天愤怒难以发泄。
裴秀夫被林荒抱在了怀中,奄奄一息,意识变得无比的模糊。
无论阳光如何灿烂,光芒如何耀眼夺目,都无法驱散笼罩在青天武府上空的绝望与悲怆。
玄天神族退走了。
他们躲过了一劫。
可是这劫难太过沉重,让人无法接受,让人撕心裂肺。所有的美好,在一瞬间被打破,曾经的手足兄弟,如今变成残破的尸体,甚至连尸体都找不到。
曾经谆谆教诲的师父,化作了白骨。
那些意气风发,原本前途无量的弟子,却遭此大难,从此天下再也不可能有他们的身影。
青天武府的所有人,心中都憋着一股气。
一股想要杀斗天下的愤懑之气。
凭什么……
凭什么玄天神族高高在上,凭什么它可以对别人的生死予取予夺?
可是!
他们心中纵然有滔天怒火,此刻却无处发泄。玄天神族在,他们难以匹敌,玄天神族败退了,他们却又找不到敌人。
而且,他们还要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能战斗!
只有活着,才能复仇!
只有活着,成为强者,才能让曾经高高在上的人,终有一天被自己踩在脚下,如自己等人如今这般,惶恐痛恨。
千丈崖上,裴秀夫靠着林荒,努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然而无论林荒怎么为后者输入元气,都无法让裴秀夫彻底的睁开双眸。
裴秀夫坐在千丈崖上,望着下方的青天武府之人,脸上有着一丝怆然的笑容,一开口便是鲜血涌出,让林荒心中越来越恐慌。
“我是青天武府的太上长老!”
“我也是左迦明教地字十三杀之一……”
“我一直知道,在我青天武府中,有着左迦明教的存在!”
“甚至……武府几百年来,有无数优秀而消失的弟子,也都成了明教之人!”
……
裴秀夫咽了一口鲜血,望着下方略有些骚动的武府众人,剧烈的咳嗽了两声,“青天武府之劫,是我左迦明教害了大家!”
“所以,传承千年的武府有今日这般景象,乃是我裴秀夫一人之责!”
“欠给大家的,老夫会还给你们。但是……”
裴秀夫不顾林荒的阻止,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他似乎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目光变得凌厉,“左迦明教是正是邪,自在我裴秀夫的心中。有朝一日,也会在大家心中!”
“如今,玄天神族已然败退!他们遭此挫败,不过多久定然会卷土重来!大家……都离开吧!就当青天武府今日起……”
裴秀夫猛烈的咳嗽了起来,他弯下了腰,脸上露出怆然的笑容,还有着泪水,压抑嘶咽的说出了那两个字:
“散了!”
裴秀夫话音落下间,下方的武府众人皆是面色一变,“太上长老……”
有几位幸存的长老站了出来,他们拖着残破的身子,急不可耐的望着那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裴秀夫。
若是裴秀夫说青天武府散了。
那就是真的散了。
“玄天神族卷土重来之日,便是青天武府鸡犬不留之时。都逃命去吧,面对这样的强敌,逃命不丢脸!只要记着,你们曾经是青天武府的弟子!你们终有一日会变为强者!你们会让曾经瞧不起你们的,望尘莫及!”
“只有你们活下去了,他日青天武府才有可能……再现人间!”
裴秀夫嘶声大吼,鲜血不可遏制的喷出,整个人倒吸一口气,眼睛已然开始出现泛白。
林荒面色大变,疯狂的往裴秀夫的体内输送着元气。
千丈崖下方,众人也都是凝固了神色,忐忑的望着那已然彻底昏死的裴秀夫。如今,他们已经无暇去想裴秀夫是谁。
也不想理会什么左迦明教。
更没有想着尽早的离开青天武府……
他们只看见,那个曾经为老不尊,玩世不恭的太上长老,已然命悬一线!
“林荒……”
陆东皇忽然走到了林荒的身旁,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林荒抬头望着后者,只见陆东皇背对着他,巍峨的身形略微有着颤抖,“放……放弃吧……老师,他救不活的!”
“你放屁!”
林荒忽然大吼,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你是裴老的弟子,说什么混蛋话!裴老还没死,他就有希望!”
“青天武府造此大劫……”
陆东皇缓缓开口,他背对着林荒的身影愈发的颤抖,像是在止不住的无声哭泣,“老师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身上,他早就没有了活下去的心!”
“死……对他是一种解脱!”
林荒瞪大双目,眼中满是无可遏制的怒火,“就算是这样,我也要忤逆裴老的意思!他想要死,我必须要他活!”
陆东皇缓缓蹲下了颤抖的身子,以手捧面,却不在说话。
而林荒还在疯狂的给裴秀夫输送着元气,连同着林苍雪、白小胖,以及青天武府的一众长老都加入进来。
希望以莫大的生命力让裴秀夫复苏。
林荒甚至用上了涅槃之火,然而那火焰一沾染裴秀夫的身躯,竟是令后者加剧了死亡,根本没有效果。
林荒急得满脸青筋暴露,浑身是恐慌的冷汗,却依旧无法让裴秀夫的生命迹象有丝毫的起色。
“咳咳……”
忽然间,裴秀夫咳嗽了两声,他似乎醒了过来。
脸上还有了几分荣光。
林荒脸上一喜,随后所有的笑容尽数凝固,一颗心坠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回光返照!
林荒顿时急得将裴秀夫抱在怀中,恨不得将体内所有的元气瞬间搬到裴秀夫的体内,他双目赤红的盯着白小胖:“你师父赵天甲呢?”
林荒又是扭头,可怜的望着林苍雪:“李太玄呢?”
随后,林荒又是举目四望,大吼了一声,“薛天君!”
然而……
那些人,他们都离开了。
没有一个人回应着林荒,他就像是荒原上一头即将失去父母的幼狼,可怜、卑微、惶恐、愤怒、祈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