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袁清、武阳、沈泰来三人用过早膳之后就去了顺天府门口等候,他们原本想先审问吴黎明,只是这个吴黎明从昨日醉酒之后居然到此时还是沉睡不醒,袁清不免有些怀疑他是不是酒精中毒了。
三人刚到顺天府门口没一会,就看见一辆马车急匆匆停在了门口,车上先是跳下来两个人,又从车内扶下一个右肩缠着纱布的人,那就是方门静,三个人快速进了顺天府,然后马车就离开了。
全程未见林成予,方门镜又带了伤,可是路上发生了什么?
袁清委托腾子龙去探消息,腾子龙便以贺新年的借口来到顺天府。
大部分官员已经休年节假回了家乡,留下几名家乡太远不方便回去的官员值班。
方门静就在出来迎接王爷的队列之中,右肩衣服内鼓鼓地。
腾子龙问到:“这位是?”
方门静见王爷问起自己,连忙行礼答:“下官方门镜参见相王!”
“方大人免礼!本王见方大人面色不佳,行动亦有些迟缓,可是身体有何不适?”
旁边的官员立刻接话:“王爷好眼力,体察入微,方大人确实有伤在身。”
“哦?如何受的伤?”腾子龙非常关心地问。
那位官员又替方门静回话:“方大人是因公负伤,是在押犯人回京的路上被犯人所伤。”
腾子龙很惊讶:“原来如此!方大人,详情如何请细细告诉本王,晚上本王还要进宫面圣,到时候定在皇上面前为方大人请功。”
方门静立刻行礼:“下官谢过王爷,只是一点小伤怎么敢在皇上面前提及?下官诚惶诚恐,诚惶诚恐……”
腾子龙手一挥:“你就说吧,今日本王来的目的本就是慰问,若是碰上了这事还不闻不问,那本王岂不是太虚伪了?”
方门静脸上闪过无奈神情,只好道:“下官遵命。前些日子下官奉命去各县巡查,到了玉县之时竟然凑巧遇见了一桩旧命案的在逃疑犯,下官本想押他入京受审,谁知这犯人狡猾至极,趁着手下走开之时突然拔刀刺向下官,下官躲避不及被刺中。为了不让犯人逃脱下官只能带伤与他搏斗,幸留一条性命……”
“那犯人呢?如此胆大妄为目无王法之人,本王倒要见见!”腾子龙很愤怒的样子。
方门静说:“搏斗间犯人滚落至山下的河里,应该已经死了。”
腾子龙大惊失色:“死了?”
“下官猜测应该死了,搏斗间犯人已被我刺伤,山下的河又很深,河水冰冷刺骨,掉下去怕是很难生还。”
腾子龙追问:“方大人可是亲眼看见那人落水?”
“下官先是听见了落水声,待追至河边时,看见那人随着汹涌的河水被冲至下游,渐渐消失。”
腾子龙很失望,但仍旧语气平静地说道:“这么说来确实是凶多吉少了,幸好方大人平安归来。你放心,有机会我定会在皇上面前为你请功。”
方门静面露喜色:“下官谢王爷!为朝廷效力下官万死不辞!”
滕子龙将方门静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给袁清三人,袁清不相信林成予会有如此不明智的举动,离开玉县时两人在大牢里的对话她还记得很清楚,林成予是期望自己为他翻案的,这才过去没几天,他有什么理由突然改变了想法?若事情属实,那肯定就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令他不得不采取偏激之举。
最重要的是,袁清不能接受林成予死,她答应过锦娘会救他。
四个人沿着方门静回京的路线一路查找,确实在离京城几十里外的地方找到了他所描述的山崖,众人往山崖下面仔细找去,果然在沿途的地面上找到了已经干涸的血迹。
血迹一直到山底的河边才消失。
看来林成予真的坠了河。
沈泰来望着滚滚而流的河水:“林师爷身受重伤,又坠入这水流湍急的河里,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我不信。”袁清打断他的话,没有见到林成予之前,一切都还没有定论。
“沿着河去下游看看!”滕子龙话还未说完,人已经向前走去,其他三人也立刻跟了上去。
河岸湿滑,四个人跌跌撞撞往下游奔走。
行至一里多路后,众人脚上的动作还是放慢了下来,受伤的人在这么急的河水里撑个一里路应该已经是极限了,如果他有逃生的可能性,那么在这段路程里也该找出一些痕迹。
换个角度,如果林成予没有成功上岸逃生,而是死在了河里,那么尸体就顺流而下而很难找到了。
何况事情已经过去一天了,更是多出了很多不确定因素,就算是死不见尸也不是没可能。
滕子龙停住脚步,对着两岸的地形仔细看了看,说道:“林成予如果上岸没有办法想分析情况,只能被冲到哪边是哪边,我们得分成两队去找线索。”
袁清和滕子龙去了东岸,武阳和沈泰来则搜索西岸。
两岸皆是农田,冬天时节的田里空荡荡一览无遗。离农田远一些的地方则是连绵的山丘,林成予如果要藏身一定会选择山丘里。
袁清直奔山林里去,外面天寒地冻,林成予身受重伤又全身泡了水,若是侥幸能从河中活着上岸,必定是要找一个能取暖的地方。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能成真的希望很渺茫,仍旧忍不住给自己打气。
滕子龙当然也想到了袁清所想的一切,他并未说出任何打击她的话,而是默默地跟在她两侧。
进入山林之后,滕子龙开口了:“林成予失了血又泡了冰水,此时很有可能已经虚脱昏迷,这山林满地都是落叶堆积,若是他倒在了地上我们不容易发现,我想我们还是大声喊叫他的名字比较好。”
袁清认为他说的很在理,于是大声喊了起来:“师爷!师爷!我是袁清!师爷!”
滕子龙也跟着一起喊了起来。
喊了几声后两人就静下来,仔细听四周的声响。
忽然有一群乌鸦从林子里扑棱着翅膀冲了出来,四散而去。
滕子龙望着头顶的乌鸦:“乌鸦靠吃腐肉为生,它们刚刚四处飞散开来,很有可能正在啄食受了我们的惊吓,去它们刚才飞出来的地方看看。”
二人立刻朝那个方向跑去。
他们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朝四处张望,袁清大喊:“师爷!师爷!”
没有回应。
袁清正要失望之时,忽然又有一只乌鸦从一棵大树后面“突突突”地飞了出来。
滕子龙立刻朝那大树跑去,他大喊:“袁清,快过来!”他已经看见有一双腿在树干后面。
他跑至树下,那里趴着一个人,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撕得支离破碎,裸露出来的背部已经被乌鸦啄得血肉模糊。
尽管这人是面朝地面趴着,袁清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林成予:“师爷!”
滕子龙立刻说道:“他还没死,不过气息非常微弱,情况很难说……现在要马上先给他取暖,然后回去找一个大夫来救治,直接带回去路程有些远他未必撑得住!”
袁清很快就用树叶生起了火。
河对岸的武阳发现这边起了烟,便知道这边有了情况,和沈泰来急急往这边赶来。
袁清点燃了四堆篝火,将三人都围了起来,空气很快就暖了起来。
林成予身下垫着滕子龙的披风,上面盖着袁清的披风,袁清抹摸了摸他的额头,身体似乎有了一丝温度。
武阳和沈泰来很快就赶到了,二人见到林成予气若游丝地样子,不禁悲从中来。
滕子龙对二人说道:“劳烦二位立刻去回春堂找孙郎中,就说是我的命令。要把林成予目前的状况说清楚些,让孙郎中带足药物抓紧时间赶过来,他的身体实在经不起等了。再去听风阁让我的人将马车驾过来,务必在马车中多放几床厚棉被。”
武阳和沈泰来得令即刻就动身了。
袁清感激地对滕子龙道:“谢谢你安排的如此周到。”
“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只是为何你对这林成予如此在意?仅仅是出于同僚之谊?”
“我来京城之前答应过我母亲必会为他解困。父亲走后母亲一个人支撑这个家,妹妹年幼,祖母身患眼疾,我 又在床上昏迷了半年,还有那么多债主,母亲吃了太多苦。虽然现在我们家不需要为钱发愁,可我希望除了我之外,还能可以让母亲依靠的人。母亲在乎林师爷,我必帮她守护!”
滕子龙赞许地看着她:“你原本就如此会为他人打算吗?我指的是在你那个世界里。”
“来到这里除了我的样子改变了,内心的东西却一点没变。有时候我还会想,如果黄思齐没有进入到这具身体,袁清面对这些事情会怎么做。”
“黄思齐,是你在那个世界的名字?”他饶有兴趣地说,“也挺好听。我想就算你叫招娣或者二丫之类的,我也觉得很好听。”
面对这样的表白,袁清觉得有些害羞,不知道如何回应,干脆不做声。
滕子龙早已经熟知她的脾气,脸皮薄易害羞,反而觉得这样的她更显女儿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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