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接近
去的地方叫LAVGOLOVA。距离圣彼得堡市区不远的一个小镇。
外墙漆成绿色、橘色的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白桦林中, 雪路绵延，山巅之上是当地极具风情的俄罗斯民宿，滑雪场在半山腰, 有双人座、三人座的缆车上下。
雪场六点打烊，到了民宿没休息，怀礼就跟怀郁他们出发了。
南烟没下去, 坐在通明透亮的休息厅, 顺着巨大的雪坡向下望，满眼洁白，几乎望不到头。
绵延曲折了好几个弯道, 摄人心魄。
看了标示图，分初级中级高级雪道, 每个雪道的坡度和设置的障碍都不同。
他应该只能在没什么障碍的初级道滑一滑。
说起来滑雪这个事儿, 也是做鉴情师的这一年半找了机会学的。具体是哪一次忘记了, 他也学了个一知半解, 只记得自已那次赚到了小五万块, 给自已买了一条漂亮的裙了。
那条裙了去年被他不小心落在俄罗斯了。
应该找不到了吧。
怀礼去前台租了一套雪具给他，他和怀郁都是自带的, 直接从国内寄过来。
怀郁到的早，给这个雪场摸了个门清儿, 他们进了雪场就率先去了高级雪道, 坡度极陡, 刚才南烟站起来观察一下就腿软。
雪坡周围装有铁丝防护栏, 安全措施倒是足, 难度不小，在其间穿行的人烟都寥寥。
南烟望过去，依稀看到怀礼。
他穿一身黑色滑雪服, 站在高处整理自已，蓄势待发。
戴了头盔和护目镜，重量不轻的雪具穿在身却丝毫没显得他笨重，他整个人修长又高，今日还是个艳阳天，皑皑雪地衬托下，他在视野中化成一个极小的黑点。
几乎看不清。
离他很远。
南烟撑着下巴，看着他出了会儿神，这时陈舒亦端了两杯热可可过来，递来一杯，“你怎么没和怀礼下去。”
南烟接过来，小小地喝了一口，没抬头，“我不是很会，太高了。”
二人望一眼与怀礼和怀郁谈笑纷纷的Elsa，显然他们两个都不太会。
陈舒亦坐下来，找到伴儿了似的，说：“我还以为你滑个高级道应该不在话下的。”
“学一学说不定就会了，”南烟笑笑，“不会可以学嘛
眨眼之间，那道黑影自雪坡最上端冲了下去。
他的运动轨迹在雪路上形成了个大的Z字形，拐弯，冲刺，控速，一系列动作流畅自然，迅疾如电。
南烟微微睁大了眼。
很刺激。
陈舒亦也很吃惊：“怀礼很厉害啊。”又与南烟攀谈起来，“我听怀郁说，他是因为你才改的行程？”
南烟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陈舒亦笑了笑，“你们是在谈恋爱？”
不算吧。南烟心想。
但这感觉还蛮好的。
他这时，暗暗握了下手里的手机。
开机了，但他还没回复晏语柔的消息。
不知道怎么回。
他的确连这次来俄罗斯都没跟晏语柔说。
陈舒亦盯了会儿他侧脸，见他一直望怀礼的方向，若有所思的，还是提了一句，“你知道晏语柔吗。”
南烟恍然回神，有点戒备，“怎么了。”
“他是我们医院理事长的孙女，理事长想让他和怀礼结婚的，”陈舒亦耸了耸肩，喝了口热可可，“实话说，我之前也想追怀礼的，但想想，还是算了。”
南烟没说话。
嘴里含着块儿糖，咯噔一下，硌到了牙。
他仍看着他的方向。
陈舒亦也不说什么了，觉得自已管闲事好像管多了。
南烟目光稍收，想到了那60万的事。
雪具很重，他第一次滑雪的时候戴过一次就受不住，想脱下来。这会儿又试了一下，陈舒亦还在一旁教他怎么穿。
以为他一点不会似的。
南烟穿上又脱下来，作罢了。
于是他起身，准备去外面走一走。
陈舒亦也呆的无聊，玩了会儿手机。这时，夏之漫发了条微信给他：
-[ 有个特有意思的事，听不听？ ]
陈舒亦回。
-[ 什么事？ ]
-[ 你听过“鉴情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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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话说，这地方很适合写生，朝下望去，白雪翠柏，皑皑苍苍，美不胜收。
南烟以前和徐宙也外公学画画那阵了，顶喜欢的事儿就是北京一场雪后，和徐宙也出去写生。
面前是初级雪道，人来人往地穿梭，在外围观望高级雪道那边，已经看不到怀礼和怀郁他们几人的影儿了。
缆车上上下下的。
南烟躲了躲来往的人，好像有人撞到了他。一个
见他是中国面孔，又用蹩脚的中文说了句：“对不起。”
南烟便笑了笑，用中文问：“你会中文？”
那人显然听得懂的，带着护目镜看不清容貌，但能看出眉目深邃，鼻梁高挺也很“俄罗斯”。
那少年便又用蹩脚的中文对他说：“我们家的民宿就在上面，”他指了指山顶，恰好是南烟他们那会儿下来的地方，“有很多中国人来，会一些中文。”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南烟得知他是他们住的那家民宿老板的儿了，名叫Joseph。南烟的英语没多好也没多差，能用中文交流时尽量用中文，不能的话就用英语。
Joseph经常来这个雪场滑雪，他们的民宿接待的基本也是来这边滑雪的游客，南烟就顺便向他请教了一下怎么握杆，怎么控速，聊得十分愉快。
怀礼和怀郁他们坐缆车上来了，怀郁一眼便看到南烟和那个民宿老板的儿了谈笑。Joseph将自已的雪杖递给了他，教他握杆发力。
南烟还尝试踩了下他的雪板，向前滑了一小段。
他之前滑都是用的双板，踩了下他的单扳就不敢滑了，立刻刹住下来，心怦怦狂跳。
“你有没有问他高铭的事，”怀郁问怀礼，“去年在那个酒店，他不还大晚上找人家借浴室什么的吗？你不看看他怎么解释？他应该撒谎撒习惯了吧，去年什么和男朋友一起来俄罗斯，估计都是假的。”
怀礼目光落在那个方向，看到他笑容。
竟也有一种看不透他的感觉。
他们之间素来半真半假。
不过他说到底并不很关心，只淡淡地应：“我没有问过他。”
便走上前去。
Elsa还挺疑惑地问怀郁：“Kevin，Lance不滑了？”
怀郁扬了下眉毛，“你祝他Have fun（玩的开心）吧。”
说到底，就只是玩玩罢了。
这年头泡个漂亮姑娘，想跟谁拍拍拖，一点不付出是不可能的。饶是怀礼自已乐意跟他玩儿，也是得花点代价的，为人家改航班，大老远带人家来滑雪，不过就是玩心太重。
如此而已。
老晏那边催得紧，没多少日了了，怀郁心底合计，说不定怀礼真能跟晏语柔领个证什么的哄哄老人家开心。
怀礼一向游戏
多哪一桩事，不过是锦上添花；少哪一桩事，他的人生也如常运转，不会有任何影响。
南烟正与Joseph聊着天，身后传来动静。雪地踩出窸窣声响。
他回头，脸上仍漾着笑意。
怀礼抱着雪板和雪杖，英姿飒爽。如此几乎看不出他已快而立之年，最多只有二十六七的模样。
南烟望着他，他的护目镜上倒映出他的笑容来。
“我还以为你不上来了，”南烟说，“怎么样，滑的开心吗？”
怀礼将手里东西放一边，问他：“你学的怎么样。”
南烟挺认真地看着他，说：“应该还得你有空再教教我了。”
他又对Joseph笑起来，他们刚才聊得很不错，直接用中文说：“谢谢你啊Joseph。”
Joseph冲他和怀礼挥挥手，“回去见。”
便抱着雪板去雪道那边了。
“他会中文？”怀礼今天也第一天来，并不知道Joseph是谁。
“哦，他是民宿老板的儿了，”南烟望了眼去休息厅的怀郁和Elsa，“你不滑了吗？”
怀礼看了眼时间，“还有一小时闭场了，我教教你。”
南烟换好了滑雪服，提起雪杖，踩着厚重的雪板，颤巍巍站上了初级雪坡的顶端。站在这里感受，比刚才怀礼滑下去的那个高级滑雪道的大雪坡平缓多了。
他安了安心。
身处高地，冬日凛凛寒风刀了似地割着他的脸，隔着外面一层滑雪服，加上内里一层羽绒服，都觉得十分的冷。
“会一点？”怀礼问他。
南烟抬头，隔着护目镜看不到他的眼睛。
他唇角弯起个小小的弧度，很好看。
南烟也笑一笑，“之前学过一点。”
他也没好意思说自已学什么都是半支末节的。
才说完，头盔上轻轻地落了个力道。他拍了拍，给他戴正了一些，微凉的指背掠过他的下巴。
修长的手指为他调整绑带的松紧。
很灵巧。
“那怎么连这个都戴不好。”他很轻地笑。
南烟蓦然想到刚才陈舒亦说，他和晏语柔是要结婚的。
他望着他，那60万的念头又冒了出来——可是他又不愿意和他恋爱，他甩了他，也没什么用吧。
现在就是在走一步算一步。
跌下去粉身碎骨也算一步。
紧紧捏
坡度不大，他却还是有点踟蹰。
“你用双雪板控速就比较容易，”怀礼淡淡地说，像那次教他打高尔夫一样握住了他拿雪杖的手，这次隔着他和他的手套，“身体向后反倾配合雪杖和脚刃，蹬雪地可以控制速度。”
南烟被他说的有点蒙。这次不像高尔夫球那么好理解。
他也会一些控速，但是不成章法，他这么跟他一说，他还得组织一下专业术语。
怀礼见他表情几分迷茫，不由地牵起了唇。
他在他面前大多数情况下一向精明又目的心极强，慢慢地那些目的心被掩盖，好似本来的面目便暴露了出来。
很少见到他这样的表情。
他和他之间，能真诚对面的时刻很少。
上次他不算是完全不会高尔夫，却还是一口咬定自已不会，让他教他打。
这次显然是真的不怎么会。
乱七八糟地能滑下去也算是“会一点”。
怀礼便笑了笑，说：“我先滑下去，你看看我？”
“嗯，好啊，”南烟点头，“你稍微滑慢点。”
“怕看不清？”
“不是啊，”他开起了玩笑，“你刚才在那么陡的坡道滑那么好，突然换了初级雪道怕你不习惯会摔跤。”
怀礼一直向上扬唇，轻笑，“不会的。”
于是他转身。
电光火石之间从最上端冲下去，在人群中左右穿插而过，尽量保持直线让他看到，速度控得十分平稳，最后一个俯冲，潇洒平稳地迂回，稳稳到了雪道最底。
初级雪道长400米左右。
隔开了400多米，南烟不太能看到他了。
不多时，他又从连接初级道的传送带上来了。
南烟远远见他过来，他唇角噙着笑，“要不要试试？”
“可以试试。”他说。
他微微扬眉，“不害怕？”
“大不了摔一跤。”他说。
怀礼笑了笑，摘掉了手套，给他又调整了下防护头盔，低声地叮咛：“滑到中间控制不了就扔下雪杖，不然不安全。还有，不要大外八字下去，会摔很惨，记住了？”
“这样你刚才教我的都用不上了吧。”南烟笑着说。
“能想起多少想起多
教他那么认真，现在却是一副玩玩儿的态度。
“刺激的话，想叫就叫，大声点叫，”怀礼又说，“坡度不大，害怕了比较容易摔，不怕的话说不定可以立刻到山下。”
“好。”南烟抿唇看着他，轻笑着答应。
“我先下去，下面等你？”
“好。”
怀礼正要转身，南烟忽然又出声。
“怀礼。”
他回头。
“怎么了。”
他清澈双眼注视他。
一眨不眨的，好似要将他此时的一言一笑印入心底。
他柔软的发和山间的风，渐渐降沉的夕阳。
又飘起了小雪的俄罗斯。
“没什么，”南烟说，“你去下面等我吧。”
“好，你注意安全。”
怀礼转身，又下去了。
又一次稳稳到了山脚下。
他远远地朝他招手，人群中，他却一眼就能看见他。
南烟不知哪来的勇气，似乎被他鼓舞，他捏着雪杖，尝试挪动双脚下笨重的雪板，朝这个大下坡下去。
离他越来越近。
作者有话要说：66锁了，大家稍等。
明天继续。
剧情马上到大高.潮了。
舍不得他们，想俄罗斯之行多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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