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柏寒惊惧交加地看着神色淡漠如冰的苏君琰,显然还在等苏君琰替他解答心中疑惑,尽管医圣已经竭尽力让自己镇定,奈何效果不佳,就在君柏寒心有惴惴的时候,耳畔总算传来苏君琰的低沉嗓音,“自然不是。”
虽然只是寥寥数字,但却足以将君柏寒打击得无以复加,君柏寒高大的身躯狠狠一晃,要不是他及时伸手扶住了身旁的榆树,这会儿恐怕早就跌坐在地上了,君柏寒脸色一变再变,好几次张嘴,似乎想跟苏君琰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闭口不言,神色隐晦莫名地看着薄唇紧抿,脸色同样难看的苏君琰,院中气氛很是凝重,两人之间更是流淌着一种让人后背生寒的压抑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最终还是苏君琰再度打破了沉默,苏君琰视线落在虚空某处,黑眸闪过一道精光,很快,他就再度轻启薄唇,如此跟思绪翻涌的君柏寒说道,“我也险些就被糊弄过去了,以为如今恰逢天启十二年,可该知道,壬午罗盘第一次出现是在天启十四年,我已经亲眼见过壬午罗盘,也辨认过真伪了,所以现在的时间绝对不可能迟于天启十四年,君柏寒,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说到这里,苏君琰突然扭头看向脸色过分苍白的君柏寒,似乎真的对君柏寒的‘意见’尤为看重。
君柏寒眉头都快要打成死结了,他一脸惊骇地看着表情严肃非常的苏君琰,呐呐道,“王爷真的见过壬午罗盘?此事断然不会出现任何纰漏吗?可近三年来,我们从来都不曾懈怠分毫,离开的时候是天启九年正月,眼下三年已过,合该就是天启十二年无疑,这三年来,为了避免再度受到‘外部干扰’,我们甚至都不敢主动与王爷联络,可为什么……时间却再度转换,转瞬又跳跃到天启十四年,甚至更后的年份了呢?”
君柏寒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尽管苏君琰已经强调过壬午罗盘,足以证明如今的年份‘有异’,但还是挡不住君柏寒的怀疑,这三年来,君柏寒到底费了多少心思,旁人或许不知,但他自己却是心知肚明的,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君柏寒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接受。
君柏寒话音一落,苏君琰只是轻扯薄唇笑了笑,笑容略显高深莫测,君柏寒眉头深锁,整颗心瞬间如坠冰窖,他突然也有些心生抗拒,甚至都想转身离开这座让他亚历山大的王府了。
但理智还是没允许君柏寒做出如此‘失态’的事情来,他只是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神色隐晦莫名的苏君琰,很快,君柏寒就听到苏君琰如此跟他说道,“君柏寒,难道就不曾想过,丰子贤跟丰子睿何以那么快就出现在廉州地界?又为什么要集体行动?如果现在真的是天启十二年,丰子睿更没有理由离开夕照国?更不可能与丰子贤‘同气连枝’,再加上紫宸的事情发生得太过于突然,暂时先不管通天涯一局究竟是何人所设,目的为何,我只知道夕照国在天启十二年势必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此事还会让丰子贤无端卷入,一个处理不慎,丰子贤极有可能深陷危局,更甚者还会导致整个夕照国朝野震荡,但眼下的境况却跟我所熟悉的天启十二年‘完不符’,再加上壬午罗盘的出现,所以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现在绝对不是天启十二年。”
说这话的时候,苏君琰脸色极其难看,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更是寸寸收紧,尽管苏君琰已经洞悉了一部分真相,但这些事实显然也给苏君琰带来了不小的压力,从他那越发凝重的表情就可见一斑。
苏君琰眉峰聚拢,皱成的‘川’字都快能夹死蚊子了,苏君琰这席话让君柏寒惊骇连连,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苏君琰,张了张嘴,静默半晌,才语调干涩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为什么我没能察觉出丝毫端倪?正是因为担心出现纰漏,所以我时刻谨记着王爷的话,每隔半个月都会前往惠泽寺一趟,惠泽寺不曾出现任何异样,但时间却在不知不觉之间变了,这又是为何?”
君柏寒脑海里充斥着N多待解的问题,他怎么都琢磨不明白,也实在是想不通,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凡事重要的事情,君柏寒几乎从来都不会假手于人,总是亲力亲为,甚至还会屡次三番的确认,君柏寒自认自己已经足够慎重了,乃至有时候都有些……慎重过头,可临了,还是‘被人钻了空子’,甚至连正确的时间都无法分清了,君柏寒怎能不心生挫败之感?
君柏寒眼神阴郁地看着苏君琰,显然希望苏君琰能够给他指点迷津,但这次,苏君琰也狠狠地皱眉,薄唇更是抿得死紧,眉眼之间的冷意尤甚,君柏寒心里咯噔了一下,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君柏寒刚作如是想,耳畔再度响起了苏君琰那不带丝毫个人感情的冰冷嗓音,“我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惠泽寺那边需要再行调查,但如今我们恐怕尚匀不出那么多时间,暂时先放放吧。”
因君柏寒方才提及了惠泽寺,苏君琰也特意挑出此点予以回应,只不过苏君琰的回答也让君柏寒越发心惊肉跳了,毕竟苏君琰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重启调查’,而且惠泽寺在某种程度上隶属于皇家寺庙,本来就跟皇宫大内牵扯颇深,按理说,想要越过苏君琰,将‘耳目’安插到惠泽寺,还丝毫都不会引起苏君琰的怀疑,可谓难上加难,可如今从苏君琰那‘严阵以待’的神情,君柏寒知道恐怕惠泽寺早就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沦@陷’了。
思及于此,君柏寒后背迅速冒出了一层冷汗,兹事体大的道理,君柏寒还是了解的,君柏寒目光满是忧虑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苏君琰,轻声叹息道,“丰子睿跟丰子贤那边,王爷打算如何处理?”
君柏寒深呼吸了两三次,竭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目光幽幽地看着苏君琰,直接将话题引到夕照国两位身份显赫的贵人身上,要知道先有紫宸郡主诡异陨身一事,后有壬午罗盘的出现,丰子睿跟丰子贤两兄弟又‘穿插期间’,起到了或明或暗的作用,此刻,苏君琰又特意当着他的面挑明,君柏寒私以为,苏君琰已经‘胸有成竹’,想好了应对夕照国的对策。
君柏寒的出声打断了苏君琰的出神,苏君琰轻拧眉心,漆黑如墨的双眸闪过一道精光,转瞬即逝,他转过身去,面朝着荷塘而站,语调平缓道,“先等等寂痕吧,我需要看看皇叔的琉璃灯盏……”
说到这里,苏君琰停顿了一下,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很快,他就再度轻吐口中浊气,幽幽补充道,“我心里尚存些许疑问,证实之前,不敢妄断,以免影响了判读。”
苏君琰这话让君柏寒心思微动,原本君柏寒还打算追问苏君琰什么,但最终他还是将临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是跟苏君琰一眼,神色莫名地看着远处的荷塘,各有所思。
就在君柏寒心思有些飘远的时候,耳边再度响起了苏君琰的低沉嗓音,“麒麟山庄那边可有消息?玉菏泽跟玉乘风近来究竟在忙什么?”
苏君琰突然将话题转移到麒麟山庄身上,而且尤其关注庄主玉菏泽跟堂主玉乘风两人。说起这两人的时候,苏君琰表情也略显古怪,虽然不过眨眼功夫,苏君琰就已再度调整好自己,但他的异样还是让君柏寒有所察觉,君柏寒双眸寒光闪闪,略微思索了一下,他如此跟苏君琰说道,“一年前,玉菏泽就前往普陀山,闭关修炼,事到如今还没有出#关,麒麟山庄的一应事务悉数交给玉乘风协助处理,半年前贝门峰的武林大会,麒麟山庄也罕见地缺席了,甚至都不曾派遣任何人员前往贝门峰观礼,这一次,麒麟山庄可是连表面功夫都不屑做,颇有一种不问江湖事务,且置身事外的超脱,不过我暗中还是派了人继续盯着麒麟山庄,暂时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君柏寒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鹰隼如炬地看着神色隐晦莫名的苏君琰,沉思片刻,而后再度追问起苏君琰来,“王爷怎么突然想起玉菏泽跟玉乘风了?难道麒麟山庄也有异动不成?”
君柏寒特意加了一个‘也’字,更显得此事颇有蹊跷,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君琰,显然还在等苏君琰回答自己的问题,君柏寒此刻也是心乱如麻,他怎么都没料到随着苏君琰的回归,局势非但没有变得更加明朗,反倒让人生出一种坠入‘无敌黑洞’的不踏实感,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大对劲,可又苦于毫无头绪,只好‘求助’于苏君琰了。
正当苏君琰准备跟君柏寒说些什么的时候,眼帘之中出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一者是因苏紫宸出事而深受打击,消瘦很多的靠山王苏慕,一者是苏君琰的心腹侍卫寂痕。
苏慕神色匆匆地走在前头,寂痕则是紧紧跟在苏慕身后,两人都快步朝着苏君琰跟君柏寒所站的位置走来,当苏君琰打量着苏慕跟寂痕时,君柏寒也若有所思地看着步履匆忙的两人,很快,苏慕就已经来到了苏君琰身旁,许是因为走得太急,加上苏慕身体又还没有然恢复,所以他气息也有些不稳,在以拳抵唇,轻轻咳嗽了两声之后,苏慕直接开门见山道,“君琰,可有紫宸的下落?”
苏慕目光一瞬不眨地看着苏君琰,显然此刻最让苏慕挂心的还是苏紫宸,苏慕整个人都很憔悴,向来身体硬朗的他,这一次因为苏紫宸的事愣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而且病来如山倒,整个人都跟三年前苏君琰记忆中那个宝刀未老的皇叔‘相去甚远’。
苏君琰心中不免有些感慨,不过苏君琰能够明白苏慕此刻的心情,所以他只是语带宽慰道,“皇叔且放宽心,紫宸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她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
苏君琰这话太过于‘流于表面’,自然没办法让靠山王苏慕满意,苏慕眉头狠狠一皱,拢在袖间的手也跟着寸寸收紧,他脸色阴沉道,“我不需要这些似是而非的废话,我只问一个问题,她……究竟是生,还是死?”
作为父亲,苏慕自然不愿意自己唯一的女儿就这样死于非命,而且还是葬身于凶险万分的通天涯,甚至尸骨无存,一想到这里,苏慕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宛如刀割,脸上的血色更是瞬间就褪得干干净净,他目光悲恸地看着苏君琰,而后再度嗓音喑哑道,“我的女儿究竟还有没有活着的可能?”
苏慕目光如炬地看着苏君琰,显然不想再听苏君琰说那些毫无价值的宽慰之语,苏慕知道苏君琰一定也有暗中关注通天涯一事,手里不可能没有任何情报。
这些日子以来,尽管苏慕倾尽力调查苏紫宸遇害一事,可还是毫无头绪,加上事情又牵扯到自己唯一的女儿,苏慕更是无法冷静,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苏君琰正式回归,苏慕怎么可能不追问苏君琰呢?毕竟苏君琰既是知情人,又是局中人……
苏君琰目光复杂地看着脸色苍白的苏慕,轻叹一声,他鹰隼如炬地看着苏慕,仿佛是在向苏慕保证一般,表情严肃道,“皇叔,我会彻查此事,一定会找到紫宸的。”
苏君琰的话让苏慕脸色一变再变,苏慕眸底一片刺痛之意,内心更是酸楚,高大的身躯更是抑制不住地猛晃,好在苏君琰及时伸手扶住了苏慕,苏君琰咬了咬牙,再度跟苏慕说道,“我私认为,紫宸尚有一线生机,但还需深入调查,这件事牵连甚广,恐怕不像表面那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