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长青怎么也是吃了这么多年饭的人,很容易就看出了他们之间的端倪。他琢磨了片刻,琢磨出了点意思,合着现在情势反过来了?变成了江京峋追周以寻?
他一乐,很想说一句刚学的年轻人的话:这可真是天道有轮回!
周以寻还在跟江京峋争,一本正经地纠正:“不是暂时,是永远。很久很久,都会是这样。”
江京峋则完全是一副“不听不听我不听”的样子。
周以寻有点气恼,转过头不欲理他。
他像是怕她生气,快走两步追上来,握住她的手。指尖缱绻灼热,烫着她的手心。
周以寻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往上勾,好心地没甩开。
如此一来,盛萤都没位置了,她瞪了他一眼。占什么便宜呢?
转眼陈烬就看到他们,来接盛萤,“来了?”
盛萤还气着,不想理他,“关你什么事。”
周以寻推了推她,陈烬就势拉到自己怀里,迫不及待地解释着:“不是我让她接的,我去付钱的时候没拿手机,她自己就接了。”
“你还和她吃饭!你还付款!”盛萤说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了,转而抓住漏洞道:“现在谁付钱不是微信支付宝,你还说你不拿手机!我不信!”
陈烬无奈:“刷的卡,不习惯用这些。”
盛萤嘟囔:“老古董。”
“这次是去谈生意,要跟你说的时候你在睡觉,就没吵你,我保证没有下次了,好不好?”他拉着她走到一边去。
莫长青感叹了下:“这兄妹俩感情还是这么好。”
周以寻笑了笑,没有解释。
莫长青让他们都进去,“人快到齐了,今晚都一起好好吃个饭。”
他把周以寻拉在自己身边:“现在在哪儿工作呢?做什么工作呢?”
周以寻一一回答着。
听见她没有再画画,莫长青长长叹了口气,只说着:“要是可以,就重新拾起画笔。”
周以寻点头应好,声音细细的,“我努力。”
江京峋侧目看她,没想到她会答应。即使只说了努力,那也是意味着愿意努力。
莫长青这一天也是老怀安慰,他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周以寻了。想当年,她真的是他的得意门生,那么多弟子都比不上她的天赋,努力也不及她,每次提起他他都觉得骄傲,对自己的女儿他都没这么疼。可惜……可惜啊。
“怎么就不画了呢?”
“……生病了。”她闷闷道,“我会好好治病的。”
见她不太想提起,莫长青也没有再追问。他太了解这孩子了,她把画画看得比什么都重,连画都不画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没法过去的坎。
“嗯,回头呢跟我好好说说,我多少也认识点人,给你介绍几个好医生。生病了别怕,咱们好好治。不画画了也常来看看我。”说到后面,莫长青有些更咽,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这时候有人在看她的手,就会发现她紧紧攥紧了拳心,花着好大的力气去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原先不敢来看莫长青,是怕他的责备与失望,可是等真见着面了才知道,老爷子根本不会责备她,他只关心她好与不好,旁的……都不要紧。
这个世界,原来也是有温暖的,只是她一直没有发现。
周以寻闷闷地说:“会的,我会来看您的。”
过了会,她很小声地补了一句:“对不起,老师。”
莫长青摇了摇头,像是在想她怎么还不懂,“你没有对不起我,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都不要觉得不对不起任何人。”
周以寻心中大恸,死死咬着唇,再次忍下翻滚的情绪,“好。”
她对不起的,始终只有她自己。她现在所要努力的,也是为了她自己。努力从黑暗中挣扎出来吧……不为了别人,只为了自己。
今天是老爷子六十大寿,他这六十年做了很多很多,弟子算是遍布天下,其中有成者不少,今天全都过来给老爷子贺寿,包了酒店的中餐厅,热闹至极。
周以寻刚走到门口,就能听到里面的喧嚣。
“你现在不想画画,我就不带你认识他们了,等回头想画了,我再找个由头给你介绍人。”莫长青颇像个老小孩,偷偷跟她说。
周以寻感激不尽,笑着说好,知道待会他可能就没时间过来,她和他提了一句:“回去记得拆礼物,我觉得您会喜欢的。”
“知道,你这孩子,太破费了。待会少喝点酒,谁灌你酒你都别理,让他来找我。”老爷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回却是稀罕地抱着这礼物,“我回去就拆。”
周以寻笑着说好。
这种被偏爱袒护的感觉,她好久没感受过了,也是真的很喜欢。
莫老觑了眼江京峋,大抵清楚现在是怎么个场面,他半警告半威胁:“你不许再欺负她了。”
几年前的事情,他老头子记得清楚着呢,要是再来一遍,他得心疼坏了。
江京峋神情严肃了三分,像是在发誓:“再也不会了。”
莫老看不出信还是不信,摆摆手,把她安置好坐下,就去忙了。莫老的妻子特意问了问她喜欢吃什么,周以寻笑着摇头:“我都可以的,您去忙,别担心我。”
师母怜爱地摸摸她头发,“真的瘦多了,多吃点,把肉吃回来。”
周以寻答应了。
江京峋坐在她旁边,打着两位老人的名义给她夹菜。
周以寻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默默吃了。
……也还挺好吃的。
她口味偏淡,桌上只有一半的菜品是淡的,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准确,给她夹的都是她能吃的,不会偏重口味。
在他的投喂下,她今天的进食明显比往常多了许多。
她是喝酒的,但今天倒的都是果汁,江京峋提醒她:“你可以喝,我待会会带你回去。”
周以寻还是拒绝了:“明早要去接机,我怕醒不来。”
“接谁的机?”
“裴淮阳。”
江京峋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裴淮阳?!
他不是在蓉城?好端端的来沂城做什么?
这个他一直提防着的人,终于是要出现在面前了吗?
她还要亲自去接机?!
是没腿吗?自己不能来?
周以寻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觉得桌上的几道菜还不错,主动伸手夹了些吃。
坐在她旁边的是个小姑娘,趁江京峋没注意,偷偷跟她说:“你男朋友好帅呀。”
周以寻偏头看她,“?”
小姑娘继续说:“还很贴心,居然会给你夹菜欸!你看,这么久了你才刚刚自己夹呢!”
她捧着下巴,满脸星星眼。
周以寻解释:“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小姑娘惊了:“你结婚了?!”
周以寻:“……”
她无奈道:“当然不是,我们只是朋友,不是恋爱关系。”
刚好服务员上了道新菜——大闸蟹。
江京峋极其自然地拿了一只,剥开蟹壳,拨弄着蟹肉,夹到她的碗中。
人家女孩更不信了,这还不是男朋友?!开什么玩笑呢?不是男朋友不是老公还能这么贴心?难道……只是追求者?单方面追求的那种?
小姑娘看着周以寻的眼神瞬间就钦佩了起来,好家伙,这么帅的男人都能追她追到这种地步,姐姐厉害啊!
她仔细打量了下周以寻,发现她的五官真是越看越好看。
——得了,天造地设,不用再说了。
小姑娘一个字没说,周以寻却愣是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来,不是,怎么还越来越暧昧了?
周以寻:“……”
解释不清了。
江京峋倒是压根就没有解释的意思,还对着她友好地笑了一下。
周以寻深呼吸,不看他了,继续吃她的东西。
-
要去接裴淮阳,周以寻挺重视这个事的,她早早就准备睡下,还给第二天定了五个闹钟。
拿出药瓶的时候,她犹豫了下,试着减少了一颗药,想着要是药效不足的话,大不了再吃一颗。
没想到的是,减少了一颗药,她还是如常睡去,这一觉就睡到了闹钟响起,睡得很安稳。
她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对她是有影响的吧。
早早起来后,她准备去花店买束花。抱着花去接他,想想就很有仪式感,她很久没有这份心情了。
这个时候才七点多,江京峋就已经在客厅看新闻。——不,看样子更像是守着她起床。
周以寻一边跟他打了个招呼,一边去倒水喝。
江京峋明知故问:“要出门吗?”
周以寻:“是呀。”
“我今天没什么事,送你?”他试探着,有点期待。
“不用不用,我自己开车去。”
“你什么时候买车了?”
“哦,裴淮阳订的,我帮他开回来,待会直接给他,这样方便。”
江京峋:“……”
还挺亲近?
他感觉胸口堵着的气更大了。
不就是车吗?他也可以买给她!
——可是怕她生气,他愣是不敢说这事儿。
偏偏某人还毫无察觉他生气了,喝完水就出门,“我走啦,再见。”
“周以寻——”江京峋看上去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可他的眼眸很深,看着她询问的眼神,到底没说出来,只闷声叮嘱道:“早点回来。”
“好。”周以寻随口一应,打开门。
“我说真的,你没回来我就在这等你。”
“……”周以寻觉得这人还挺奇怪,也挺离谱,她抿着唇,无奈地又说了声“好。”
这下她真出门了。
江京峋的眼神一直追着她,直到门被关上。
他在身侧的沙发上狠狠砸下一拳。
又不是什么好人,还这么稀罕?也不怕回头变成刀,扎到她身上!
可他没有确切能让她相信的证据,而且……他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裴淮阳的事情,所以他什么都不能说。没有证据,她不会相信,她要是知道的话,就证明她不在乎,他说了也没用,还成了小人。
江京峋无奈至极。当年他就不该什么都不知道,让裴淮阳趁虚而入。可他又……必须感谢裴淮阳,能在那时候出现,救下她。
但是再感谢也抵不过这时候的嫉妒。一想到她替裴淮阳拿车,两人之间亲近得像是男女朋友,他一口气就上不来下不去的。
他对她的这三年一片空白,这种空白也让他充满了无力和恐慌。
裴淮阳来了,他不可能不怕。他在害怕……她会要裴淮阳,不要他。
江京峋真的如他所说,今天就没出门,就在家等她。所以半个多小时后,门铃响起,他直接起身去开门。
——是傅家人。
好家伙,又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出现。
江京峋揉了揉额头,侧身让他们进来。反正周以寻也不在家,有什么话跟他说。
傅安凛看着他就像看着捅了自家白菜的野猪,眼神不善至极。
林照舒问他:“以寻在家吗?”
“她出去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林照舒哑然,他们今天看着书宁搬走就来了,就怕碰不上她,没想到还是没能碰上。这么早就出去了,可别不是在躲他们?
她问了问江京峋,江京峋对这个未来可能是丈母娘的人还是下意识的紧张,“不是,她有事情出去了,忙完就回来,但不确定时间。要不……你们给她打个电话,还是我这边给她发个微信?”
为什么说是未来可能是丈母娘?
江京峋不是怀疑他和周以寻未来会不会在一起的可能性,只是想着周以寻可能不愿意认他们。她愿意认,那林照舒就是,她不愿意,林照舒就不是。一切的一切,以她的意愿为主。江京峋根本没想过强迫她,他会尊重她的选择,也会帮助她的选择。
如果她不愿意,那他会帮她和傅家断掉联系。
傅安铎很得意地来了一句:“不用,我们也有她微信,我们自己给她发一下。”
面对江京峋,他和傅安凛一样有敌意。
周以寻的微信有多难加江京峋是知道的,不过这时候他只觉得傅安铎幼稚。一个手上天天过着几个亿项目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以这么幼稚。
傅安铎才不管他,听说他还小的时候,小里刚出生的时候,他天天吵着要抱她,大人们怕他小,手上没力气会摔着她,就不给他抱,他就在一旁又哭又闹。现在差不离也是这种情况,一想到好不容易找到的妹妹可能会跟别人在一起,他就恨不得杀了那个人,比如——江京峋。
傅安铎带着杀气地瞪了江京峋一眼。
江京峋:“……”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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