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京峋并没有把话说清楚,可是她好像什么都懂了。
她弯了弯唇,目视前方,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他不知道的是,她也很谢谢他,谢谢他带着她走出来。
在她濒临崩溃的时候,他捞住了她,把她从地狱里带走。中途她想挣脱,他不让,非要带她离开,好像这是他的使命一般,坚定不移的只朝着那条路走。
她能走出来,离不开他的帮助。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没有人在前面带她一把,她没这么好走。
庆幸的是,她走出来了。
如凤凰涅槃,侥幸地,从地狱逃脱。
进入展厅,刚才的一位老师见着他们,笑着问傅安里这是谁,快介绍一下。
“您好,我是江京峋,她的男朋友。”江京峋伸出手。
“哎,你好你好。”这位老师年纪大了,记不太清人,看了半晌,忽然问:“你是不是学金融的那个江京峋啊?”
这是美院的一位任教老师。
江京峋颔首,“是我。您记得我?”
和这位老师说话,他并非桀骜不驯的口吻,而是谦逊至极,十足的晚辈模样。
这老师看着他,只是看着就觉得舒服,她笑呵呵地说:“记得啊,怎么会不记得呢?”
傅安里也看过来,不解她是什么时候记得的。
“那时候以寻可是我们的宝贝,我们巴不得她和我们院的男生在一起呢,结果整天追着你一个外院的跑,我们哪能不知道哟?”
傅安里不好意思地别开眼,假装不知道他们在说自己。
时隔多年,现在再听自己当年的事迹,羞耻感还是爆棚。
江京峋笑了笑,握住傅安里的手。
小年轻的动作老师都收在眼里,她笑得更开心:“没想到你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真是太好了,院里流传你们没在一起,把那些学弟妹给难过的哟,这回回去我跟他们说说,他们可得高兴坏了,这样的佳话也好继续流传下去。”
傅安里在心里默默地想,他们可能已经流传开了。
“结婚了没有啊?”老师推了推眼镜。
“还早呢,老师,结的话一定跟您说。”傅安里接过了话,扶着她进去:“画展快开始了,我们今天呐,还是先看画吧。”
老师笑眯眯地说好,扫了眼江京峋,看来啊,路漫漫其修远兮。
画展很快开始,所有邀请的嘉宾都到了,门票供不应求,现场还有不少人想当场买票的,但保安只能婉拒。
展厅的布置格外的使人心境平和,大家都能静下心来好好看画。
人虽多,却不嘈杂。
莫长青乐呵呵的,显然很是满意。
就一场画展而言,这无疑是成功的。
随着画展的开始,傅安里的画也正式揭开。
莫长青期待已久,背着手站在画前等着看。在三幅画全部出现的时候,他的眼里闪过惊艳。
她回归她自己的画风,第一幅画是暗黑风,一看就能看出那种在地狱里挣扎的痛苦与绝望。那种用力到几点的挣扎和无助,仅是看着,就几乎要灼伤眼睛。
舍不得,很舍不得,谁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画出来的画,谁也无法想象她是经历了多少,内心才会满是荒芜。
第二幅是海上初阳,太阳半遮半掩,但隐约是能让人看到的。遮遮挡挡之中,希望破土而出。
虽然只是一幅画,但就是能让人看出她心里又有光了,她心底的那片荒芜之中,陡升亮光,希望重燃。
第三幅画的色彩明艳到了极致,是一整幅的向日葵,热烈、绚烂,向阳而生。昭示着她愿意重新拥抱世界,她心里的灰烬被她一扫而空。
简单三幅画,却像是诉说了她的半生。
在场的人看着这三幅画,无不震撼。
画的冲击力太强了,足以将他们震在原地。
从暗到明,从死到生,他们仿佛经历了她的半生。
感染力强烈到他们无不动容。
对于一幅画而言,这就够了。它所要做的,也就是如此。有了灵魂、有了生机,便是它存活于世最大的意义。
这三幅画的出现,正式把傅安里带到这个圈子里的众人面前,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回来了。
曾经那个美院的传奇、莫长青最看好的弟子、天之骄女周以寻,回来了。
她重拾自信与光芒,站在了巅峰与众人相见。她仍是最耀眼的存在,光芒丝毫不减。即使隐退三年,她也并没有一蹶不振地跌落神坛,瞧,她重新坐上了属于她的宝座,拿下了本就该属于她的万众瞩目。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落去,她太耀眼了,他们不自觉的就会被吸引。
在莫长青静静地看着这几幅画,而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时,傅安里朝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她很感谢莫长青,他之于她,如是伯乐,没有他,绝没有今日的她。这一躬里,蕴藏了她所有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情愫。
莫长青老泪纵横啊,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绷不住,“你这孩子,我就说过的,你属于这个圈子。”
傅安里弯起唇,“所以我回来了。再也不会走了,我保证。”
莫长青重重地拍了下她的肩膀,算是肯定,也算是欣慰。“以后乖乖的啊。”
傅安里陪在他身边,笑着说好。
大家都还在看着这三幅画,舍不得移动脚步,包括江京峋。
说实话,除了他买下的那幅之外,他对她的作品并不熟悉,她的画风、风格他几乎一无所知,从前的他对她真的丝毫不了解。直到今日,他才从这三幅画中窥探出一二。她的优秀与炫目扑面而来,他从中直面地感受到了她的热爱。
她满腔滚烫的热爱,他第一次感受得这样明显。
而她这三年,也尽数都在其中。
黑暗、希望、重生……
几乎是换骨一样的疼痛,她费尽心力,终于熬了过来。
他仅是看着,便心痛如麻。
傅安里见他安静得过分,好奇地问:“怎么啦?”
他却是喉间更咽,一时间说不出话,眼尾有点点红晕染开来。
他没说什么,只是静默地握住她的手。
“第三幅画,我送给你,好不好?”她说,看着是突然来的兴致,但其实是她想了很久的事情。
这三幅画里,第一幅她画的有些痛苦,到第三幅时,满心的欢喜,只想着将爱意化于笔尖。从悲到喜,她想把她最喜欢的一幅送给他。那一幅画,寄托了她几乎所有的欢喜。
江京峋摇头,“今天画展的规矩我还是知道的,你不要送,我自己买。”
规矩摆在那里,不能轻易乱掉。而且,他也想成为她归来以后第一个支持她的人。
傅安里怕他后悔,又问了一遍,得到的却是无比笃定的答案。她笑骂:“傻子,不知道勤俭持家。”
虽是这么说,她却并无责怪意,显然并不生气。她看得很开,反正都是到他手里,怎么到她不在乎。
江京峋握紧她的手,声音低哑:“你怎么这么好。”
她被夸得心花怒放,偏偏还得强装淡定,努力压下嘴角,让它不要翘得太夸张,矜持道:“你才知道吗?”
他伏在她耳边,声音轻轻:“好想亲你,怎么办?”
傅安里:“?”
傅安里:“……”
这还在公共场合呢。
她的耳根慢慢地红了起来,像是染上了颜值,浅浅的薄红,平白的就能轻易勾起欲望,让浴火燎原。
他的眼里却没有太多的情|欲色彩,他就只是普通的、简单的,想亲她。
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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