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ontent"> 伪一镜到底的片子, 是靠一些隐秘的剪辑点来完成无缝转场的伪装的。对于专业影迷来说,找出这些剪辑点也是一种乐趣。它们也许是挡黑,也许是某种垂直贯穿物自画面里横穿, 也可能是一阵镜头的甩枪。
对于《再见, 安吉拉》来说, 难点更在于如何让画面的连续来带出剧情的连续,毕竟这是三段不同时代的故事, 主角阿宝也是截然不同的造型。
商陆选择了梦境入侵现实的表现方式。
“梦境入侵现实,意味着第一卷既是回忆,也是梦境, 回忆结束,梦境也到了秩序崩溃的边缘,这时候整个骑楼在爆破声中震动, 惊醒主角——”商陆打了个响指,仿佛唤醒梦境:“阿宝的梦醒了,发现自己是在战时,地面的震动是真的,是外面跑火的轰击,于是他抱着枪爬起来继续逃命,镜头跟上,第二卷开展。”
这种由虚渡到实的方式, 让画面中一秒的全黑变得顺理成章, 而这一秒,便是关键的剪辑点了。
斯蒂芬非常认同他的处理, 他要设计解决的,是如何让镜头从斯坦尼康上快速手摇,之后又怎么把摄影师“投送”到卡车上, 由此来追踪第二卷柯屿的跑动跟随。
而在电影筹备期时,商陆曾说过的“真炸”,指的也是这一场。
爆破点选好,到了真演的关头,是真正无法NG的,因为这破烂建筑他妈的只能炸一次。正是由于这一方面的考量,第一卷实际上由两条镜头构成,第一条从开拍直到阿宝踏上寻找安吉拉小姐的扶梯,第二条拍爆破和挡黑。
由于柯屿的出色发挥,第一条在第三天时便顺利完成,商陆给剧组放了两天假,留爆破技术组在现场做布置。
柯屿以前从未拍过爆炸戏。
炸是真的,飞起来的碎片和尘土也都是真的,必须经过慎之又慎的测量,使用分毫不差的当量,再由演员和摄影一步不错地从既定动线上跑过,才能安全、顺利地完成这出戏。
说不紧张是假的,但当商陆问他要不要用替身时,却又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镜头对着我的脸,怎么用替身?”
“可以改成跟随和远景,那个摇臂,你还记得吗,摄影机穿过时会有遮挡,那个时候可以切一个剪辑点,把摄影机挂上摇臂,换成远景横摇镜头。”
柯屿察觉出些微不对劲,“你已经和斯蒂芬讨论过可行性了?”
商陆没有否认。
“为什么?”柯屿愕然,“我不同意。”
如果现在是在拍电影,镜头扫过散落的衣物、凌乱的床单和留有红印的锁骨,那么观众便会明明白白地明白,这两个人刚做完爱。
因为获得了两个月来首次的满足,柯屿的声音浸透了餍足后的慵懒。他想抽烟,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刚掀开床单,商陆把他压回了怀里,顺势把烟也抽走了:“换成替身也不会有影响,我模拟了新的分镜,一样效果很好。”
柯屿抓住他心口晃着的戒指吊坠,玩笑般把手指套进去,边垂眸思考着:“这里原本是特写和近景,因为这个时候,阿宝是在半梦半醒的边缘,他回头看,发现刚刚热闹的邻里街坊都消失了,整个骑楼空空荡荡,在震动中,他跌跌撞撞往前,心里的恐慌、忐忑显在脸上,像一个找妈妈的孩子。你知道替身演不出这种情绪的,就算换了远景,人的状态也能从肢体中传递出。”
柯屿玩着他两人的订婚戒指,轻描淡写中自有一股笃定:“就算只露一个背影,我的演绎,我能传达出的东西,也一定比替身多。”
商陆抱着他,就势在床上躺了下来。柯屿枕在他心口,听到他的心跳,和一声压下的深呼吸。
“我不想你去冒险。替身比你经验丰富,更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拍摄。”
果然。
柯屿闻言,哼息中带着点笑:“我知道,但是没关系,你合作的爆破团队是国内技术顶尖的,你要相信他们。”
商陆手臂搭着额头,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是连月来没有好好休息,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竟然就此睡了过去。睡梦中,手似乎被柯屿轻柔地放了下来,唇角印上淡淡一吻。
原本以为事情就此敲定了,但第二天一早,商陆又旧事重提。
“昨晚上做梦了。”商陆难得地显出欲言又止的神色,抹着黄油的刀尖在吐司上停留一瞬,竟然不想说出口。
“梦到什么了?”
是很不吉利的画面,似乎不该说。但是不是说了一口,反而是“说破不灵”?一个不信鬼神的人就此向道不明的玄学妥协。
“梦到技术失误,你出事了。”
说出口的同时心里一松,将吐司和餐刀都扔进盘子,起身用餐巾擦着手,沉声地一锤定音:“用替身,改分镜,就这么定了。”
电话拨给在现场的斯蒂芬,但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接听。
不知道主演是用了什么方法,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是情/欲沉沦时共忆光影信念,总而言之,等到第三天回到片场时,拍摄方案又既定不变了,仍是柯屿真身上。
现场已经布置好,由技术人员在后方进行操控,主演跑过时,炸弹炸响,老旧的楼体摇摇欲坠,白色强片扑簌剥落,呛出一片尘雾弥漫。
为了确保演员和工作人员的安全,现场需要清场,只留必要的爆破技术员和摄影组。
但是,好事的本地媒体动情地渲染,说这片骑楼承载着无数宁市人的风雨记忆,今天便是它盛大的告别仪式,通稿发出,许多老宁城人手携着手,一起来告别。
铁马外的围观群众未免年纪太大了些,一眼望去,都是花白的头发与颤巍的身姿。说是告别,但都穿着汗衫,趿拉着拖鞋,只是眼眸中仍有动容,窃窃私语中,讲这里的鱼蛋西施多貌美,大只佬的一勺牛杂多么鲜,这些年都再难觅余味。
安保部门显然比平时更头大,这么多老人家,伤了哪一个都容易上社会新闻。不让围观强制赶人又不行,毕竟扯上情怀了,剧组太冷血容易被拿去做负面文章,骂资本太冷血傲慢。
在比平时更忙的片场中,应隐的探班应援显得有点添乱。仍是那辆大冷链卡车,麦安言仍陪着。
应隐其实只想自己来的,但麦安言强烈建议带上应援,因为这毕竟是她之后要合作的剧组。言之有理,应隐勉强答应,把事情都扔给助理和执行经纪去做。
“你别紧张,”应隐拉过柯屿,“我演过这种戏,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我那会儿还穿着高跟鞋跑呢。”
话说回来,她眼眸一转,觉得显然今天的导演比主演更紧张。
“我怎么觉得我们导演这么心神不宁呢?”应隐敲敲脑壳,“他是不是怕炸死你?”
柯屿有口难开,张了张唇,叹一口气,最后只能旋开保温杯喝一口水。
商陆跟他生气呢,冷脸两天了,下次要跟温有宜控诉他家庭冷暴力。
太阳落了下去,只等天完全黑了。
柯屿在遮阳棚下做热身准备,耳边听技术员反复叮嘱紧要点。其实动线都做了标记,也早就演练过数百次,是一部都不可能错的。柯屿深呼吸,点点头,开玩笑道:“要是我腿抽筋了怎么办?”
技术员一愣,“没关系,爆炸是后台遥控的,您这边要出状况了,我们不炸不就完了?”
“那要是我腿抽筋,爆破系统也一起出bug了,怎么办?”
技术员:“……”
盛果儿受不了大喊:“哥你快闭嘴吧!”
柯屿笑出声:“这是导演拿来考我的,我只能来请教你们专业人士。”
技术员讷讷地说:“那……那就只能求老天保佑了。”
柯屿点点头,半扬唇:“那就好,因为我也是这么回答的。”
「因为我是你最喜欢的人,老天这么眷顾你,一定不舍得让你伤心——所以,也一定会保佑我平安的。」
拿这么套歪理去说服商陆,把人气到两天不想说话也是活该。
为了确保光感一致,开拍时间要与上一条收尾的时间完全一样,因而是在八点。等到七点四十多时,商陆终于忍不住了,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将柯屿拖到一边,从脖子上摘下那串项链,套到了他身上。
所有人:“???”
隔着距离,没人能听到对话,除了盛果儿。
“年前小温特地拿去诵过经开过光的,”商陆恶狠狠地说,“它最好能保佑你。”
柯屿:“……你在威胁菩萨?”
服了,命好的人真就为所欲为。
商陆要被他气死,手指点他心口:“我拿所有的运气跟他换,只要他能保佑你。”
柯屿把戒指吊坠收进心口,“宝贝,你这样很不专业。”
商陆扭头就走。
走了两步,又调转回去了,这次干脆把柯屿拖到了掩人耳目的浓黑角落,一把抱住了他。柯屿无声地笑了笑:“命好的小商陆,你亲我一下。”
商陆捧着他的脸,凝视许久,深深吻住。
盛果儿又当门神,且是当着全剧组的面当门神,无数双眼睛都盯着这边,她不得不拼命拗出个一切正常的云淡风轻。……可恶,毕生的演技都在这儿了!
入了夜,工作人员便也分辨得不那么清楚了,有些压着帽子戴着口罩的人,纵然谁都不认识,但胸口挂着工作通行证,那想必就不是可疑人员,何况他身边就站着麦安言。
麦安言的心一直高悬不下。
他心虚。
他不知道如果柯屿发现他把汤野带到了现场,会做出什么反应。
毕竟双方事先是有君子之约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该让汤野出现在片场。
可是汤野是他的衣食父母,他那样的人,听闻应隐的新片要去商陆那里当女一,那副沉默不语,仅手中茶盏轻磕的动静就已经够麦安言冷汗直下了,何况他还淡淡地问:“小岛是不是也在。”
麦安言没这个胆量说谎,“在。”
汤野没有情绪地一笑,“他倒是不怕见我。”
麦安言硬着头皮:“签约前事先说好了,柯老师特意说,请您不要出现在片场,任何形式、任何身份、任何借口都不行。”
杯盖与杯沿摩擦的那种陶瓷冷声停住了,半晌,汤野压下茶盏:“是吗。”
柯屿不让,却不知道,他已经进过片场一次,今夜是第二次。
穿戴上工人的制服,戴上口罩,压下渔夫帽,将刻意未曾修复的半边耳朵遮掩住——汤野这一生都未曾如此不讲究、不体面过。
他不常去片场,之前去,都是为了柯屿,有时是为了给导演施压,有时是让下面看碟下菜的人安分些对他,去了,当片场的座上宾,一盏茶安安静静看柯屿糟糕的表演。他渴望看见柯屿的窘迫,但柯屿虽然认识自己的差劲,但并不自轻,神情总是从容。
他好像瘦了。
但也许是长了些肉。
汤野并不确定,一眼一眼认真地看。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某种愉悦,那也许是忤逆了柯屿的愉悦。他不想让他见他,但还是被看见了,一言一行都收入眼底。
他不愿承认,他时常有想起他,带着奇怪的情绪。且总想起那些平和的、好的画面。别墅庭院里的那株红枫被照料得很好,年年都很红火,令人想起那年温泉的氤氲。
耳朵最初受伤时,是可以修复的,即使过去数年了,其实也还是可以通过手段修补的,足以让汤野当个正常人出现在社交场。但他拒绝了所有的提议,残缺的半边耳朵,撕裂的耳颈连接处,那里有一道疤。
是柯屿留给他唯一的礼物。
片场所有人都关注着导演和主演在黑暗处在交谈些什么,麦安言侧目看汤野,悬着心,怕他发疯。但他很快发现,这个男人的目光并没有落在那里。
他的目光落在无关紧要处,那里没有柯屿也没有商陆,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似乎是咬着牙的,在克制着些什么。
七点五十五分,全剧组各单位待命,柯屿和摄影师同时就位,技术员手里的稳稳地握着遥控器。
镜头首先衔接上一条,阿宝仍找着安吉拉,脚步蹬上两级楼梯,意识到什么,回过头去,却发现骑楼已经人去楼空,所有人都消失了,鲍叔,美珍姐,小鱼bb,黄昏已如涂料般从墙上剥落,整栋楼陷入鬼魅般的黑色中。
阿宝怔怔地转过身,摄影师后退,将近景牢牢锁在他身上。
他开始走返路,上一条怎么嬉笑着走过来的,这里便跌跌撞撞的、忽快忽慢地走回去。到了友谊饭店的岔路口,阿宝抬头望了一眼,就在刚才,这里漂亮的阳台上还倒映着女明星喝香槟的剪影,那么纤细而令人迷醉,现在那里陷入黑色的沉默。
爆炸首先从友谊饭店开始,整座三层白色大楼在闷声中开始摇晃,接着,墙体如瀑布般轰隆隆倾塌,阿宝回头看了一眼,在梦中的他似乎意识到这是个恐怖的梦境,脚步开始跌撞。
柯屿说得没错,即使现在只是远景扫过去,也足以能从他的姿态与步伐中看出演技。
一切稳步推进,一颗又一颗事先安排的炸弹有秩序地引爆,在镜头前营造出仿佛就在阿宝身边爆炸的效果。镜头随着大地一起摇晃,整个世界像糖果一样在阿宝的背后融毁了。
因而人物现在已经深刻地认为自己是在可怖的梦中,因此当碎石意外擦破柯屿的脸颊时,他只是眨了下眼,连擦都没有擦一下。
血从那道锋利平直的伤口中流下。
“汤总。”麦安言拉住身边不起眼的那个人,低声安抚他的冲动:“商导没有动,没事的。”
只要摄像机还在运转,就代表无碍。
汤野怔了一下,扭头看向导演组,商陆坐在监视器后,阴影笼罩着他,他沉默而冰冷,似乎无动于衷。
麦安言听到他冷笑了一声。
什么时候,他要施舍给柯屿一点关心时,竟然首先要去看那位导演的眼色?
也许只有盛果儿看到了商陆捏紧了导筒,扶着扶手几乎就要一步跃出的紧张。一声“卡”就要脱口而出,但他看到摄影机捕捉住的柯屿——他还在戏中。
柯屿的神色仓皇、茫然又强自镇定,喉结细微反复地吞咽,瞳孔聚焦,但很涣散。没有人知道这种生理反应是如何被演出的,这是后来被影评人称为“虽然看似空白,但其实拥有一切情绪,虽然有一切情绪,但仍然空白”的封神一幕。
商陆将导筒交给执行副导演,大步流星地走向现场。
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忍不住,要在结束拍摄的第一时间就拥抱柯屿,告诉他,演得好!
为了贴近真实战后的破败,地面仍留有许多碎砖未曾清理,但大的砖块都是经过精心安排的,柯屿闭着眼都知道哪里会绊倒。
但没有人会预料到,变故会出现在摄影组身上。
镜头已经走位到了侧身远景。
是摄助,抑或是掌镜?爆炸声中,这一生闷哼并不明显,但柯屿听到了。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发生,掌镜的一个趔趄,带着镜头一起砸向地面——
糟了!
镜头的收尾无比重要,如果这个镜头没有顺利挡黑,那么之前演得再好也是白费,楼、饭店——所有场景都必须一比一复刻再重新炸一遍!
身体先于意识,在摄影机砸向地面的万分之一秒,柯屿迅速动作,脚下一绊,做出同时往前摔扑的姿态——摄影机带着他摔倒的中景摔倒,咚的一声收音至监听耳机,监视器画面一片漆黑——
“柯屿!”
没有人知道导演是如何做到的,只看到一道黑影极快地冲入片场。导筒悬着晃荡不止,执行副导演霍然起身,最后一颗炸弹引爆——
“导演!”
“快!快快快救人!”
“快来人!”
技术员神情空白。爆炸和柯屿的动线是算计得分毫不差的,他没有按错,因为没有人能预料到柯屿会在这里就地摔倒。
聂锦华整个脑袋都嗡嗡的,站都站不住,猛地一把掐住了身旁的老杜:“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完了,一个影帝一个导演一个好莱坞大摄一个摄助,哪个出事都交代不起!
“冷静点聂总!”老杜急到跺脚,“这儿可只有您能拿主意!”
“应隐,你别过去添乱!”麦安言尖声喊道,手里一空,刚才被他强行按住的汤野旋风般冲了过去。
“咳咳咳——”
“哎!有声儿!有声儿有声儿!”
“柯老师?!您您您——您没事儿吧?!”
雾尚未散开,柯屿挥散弥漫的尘土,“……我没事。”
“I’m fine。”
“It’s ok,it\'s ok。”
掌镜和摄助同时出声。
“商导呢?商导——”
雾散尽,人们发现导演紧紧拥着柯屿,用自己宽阔的肩背将他牢牢护在了怀里。
刚才那几声咳嗽……怕不是被导演勒的!
柯屿脸上透着红,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憋气憋的,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害羞的。总在片场抱成一团,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我没事……”柯屿回拥着商陆,“真的没事……你松开,”声音变小,贴着耳侧:“乖,要被人笑话了。”
商陆松开手,柯屿这才看到他红着的眼。他怔愣住,脸上强装的轻松笑意也消退。他看到商陆眼里惊恐的后怕。
“你疯了!”
他吼得很大声,刚刚才陷入劫后余生喜悦中的剧组全部噤声。
商陆握着他的肩膀咬牙切齿:“谁允许你就地卧倒的?!片子救不就救得了是我的事!用得着你连命都不顾吗?!大不了就重新建重新炸我缺他妈这点钱吗?!柯屿,你太过分!你——”似乎骂不出什么了,再度猛地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哽咽沙哑的一句只有柯屿听清了:“你是不是没有心。”
柯屿心里惊掠过痛,那是比刚才爆炸响在身侧更恐怖的痛,和更深的恐惧。
“那你呢?”他一手扣着商陆的脑发,“又是谁允许你冲进来找我的?……你是不是也一样过分?”
剧组又开始上上下下东张西望看风景了。
今儿个月亮真大,真圆,瞧着有些秘密呀,都藏不住掖不了了。
聂锦华悄么声地挥挥手,让大家悄么声地散了。
一个个都蹑手蹑脚地是怎么回事?
在人潮中,有一个穿工服戴渔夫帽的身影。
人都在退,他站在原地不动。很久以后,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突兀,那种突兀是有一种狼狈在里面的,他不得不仓皇地转过身,用刚才阿宝逃离可怖梦境的脚步走向片场外。
“哎那个是不是汤总啊?”应隐回眸张望了一下,又笑了一笑:“我也许是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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