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意虽然受了伤,好在这里是疗养院,伤口马上就得到了处理。
进行缝合时他毫不在意地盯着自己血淋淋的手掌,有些可惜地想如果这么一直流下去,能把他身体里源于江曼青那一半的血流干,那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院长收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李书意因失血脸色苍白,他的脸色比李书意还要难看。他根本没想到李书意会一个人过来,连个助理秘书都不带,现在这事要是捅出去了,他大概要回老家种地了。他低着头跟李书意道歉,保证会把事情查清楚,书意却回了一句:“不用查了。”
院长一愣,不明所以地看了过来。李书意懒得解释,只嘱咐道:“你跟下面的人交代一声,嘴巴都闭紧点,今天的事不要走漏出去。”
院长巴不得如此,赶忙点了点头,看着李书意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问:“我给您安排个住处,还是找人送您回去?”
李书意没答应,说自己有其他打算,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走了。
他身边没留人,医生护士都跟着撤了,房间里安静得有些压抑。留,他是不可能留下的,他怕再待下去,他会忍不住把江曼青弄死。走,他也不可能信任这里的人。
江曼青常年被关在这里,那样锋利的刀片不可能是她自己弄来的,必然是有人给她的。这里进进出出的人这么多,现在才要查早就来不及了,还会把事情闹大。这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只会让更多人知道,这疗养院里还住着一个想置他于死地的亲妈。
李书意掏出手机,滑动时不经意间又点出了那段录音。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很久,久到屏幕都暗了下去,他才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删掉录音,拨通了白敬的号码。
电话久无人接。他想或许是饭局没散,正要作罢时,那边突然响起个男声,却是左铭远的声音。
“喂……”
李书意不吭声。
左名远好像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才道:“那个,老板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李书意问:“你们在哪儿?”
左铭远吞吞吐吐地答:“医院……”
“因为宁越?”
“是……”
“行,知道了。”
李书意挂了电话。
太阳穴突然有些闷痛,他伸手按了按,痛意不但没缓和下来,还越发严重。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的毛病,一直都反反复复的,大概是工作压力太大,他也不当一回事,平常就吃点药应付过去。但今天他身上没带药,李书意只能咬牙忍着,连下颌都紧绷了起来。又过了很久,等他觉得稍微好受些了,才重新拨了靳言的号码。
靳言正拖着醉死过去的白昊往外走,听见电话响了,一手扶着白昊一手吃力地去掏手机,好半天才气喘吁吁地接通了电话
李书意问他在干嘛,他把要栽倒的白昊拽紧,苦着脸答:“李叔,少爷喝醉了,我正准备送他回家。”
李书意淡淡道:“然后顺便酒后乱性?”
靳言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一张脸红得跟个成了精的西红柿似的。
李书意隔着电话好像都感受到了他的窘迫,笑了一声:“行吧,没什么事,挂了。”
靳言又不傻,李书意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怎么可能没事,他追问道:“李叔你事情办完了吗?我去接你。”
李书意说不用,靳言越发感觉到不对,声音都有些急了:“李叔你在哪儿呢?”
李书意拿他没办法,靳言是个一根筋的人,你要不答他,他也能想办法自己找过来。李书意道:“我在怡和疗养院,你把白昊送回去了再过来。”
靳言一听这名字心都凉了半截,挂了电话后恨不得把他家少爷抗起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送回去。无奈白昊比他高也比他重,他身体条件再好也只能地吭哧吭哧拖着白昊往外走。
好不容易打到车,又费了一番力气才把白昊拖了上去。靳言把歪倒的白昊在座位上摆好,抹一把额头上的汗,重重地呼了口气。
不怪白昊醉成这样,他本来天生对酒精敏感,几杯下去后人就不行了,今天又喝得尤其多,现在已经是神智全无了。
其实白昊在白家一直都处在很边缘化的位置。
他母亲是白正元跟一个妓女的私生女,在白家的身份本就很尴尬,长大后因为不愿意接受白正元安排的婚姻还被赶了出去。后来遇到了白昊的父亲,两人相恋结婚,才有了白昊。本该是个幸福的三口之家,白昊10岁时两夫妻却因一场车祸双双离世,留下他成了个无依无靠的孤儿。白家人收到消息后把白昊接了回来,但是白正元不允许他住进白家,只是在外面给他安排了住处和照顾他的保姆。除此之外,他一直是一个人。
靳言想到小时候的事,再看看因醉酒不适皱紧眉头的白昊就有些心疼。
他了解他少爷的脾气,就算明知道那些灌他酒的人不安好心,存心让他出丑,他也会眼都不眨地喝下去。就像小时候,每次过年过节,他被接回白家,回来时身上都会带着大大小小的伤,都是跟白家那些子弟打架打的。其实那边没人维护他,更没人帮他,他每次都讨不了好。可到了下次,他还是会回去,因为他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懦弱好欺。
李书意曾经说过白昊功利心太强,可靳言觉得他是能理解他家少爷的。他从小到大受了多少冷眼嘲讽,一心往上爬,也不过是想让白家人正视他,让那些侮辱他父母的人低头道歉。
靳言想得有些远了,司机连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白昊家太远,他赶着去接李书意,所以没把白昊送回去,而是就近选择了自己现在住的地方。
付了车钱,拽起白昊的手,靳言好不容易才把人拖了下来。他们现在在公园门口,过了前面的路灯,旁边的小巷就是他住的地方了。
白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靳言身上,他低着头看路,一心稳住两人的脚步以免摔倒,前面却突然吵吵嚷嚷起来。靳言抬头,才发现是一群小混混,也不知道刚刚从哪个夜场出来,个个脸上都是一脸亢奋的表情。
靳言扶着白昊那么大个人也没法避开,只得硬着头皮和他们擦肩而过。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有个戴金链子的黄毛斜起三角眼瞥了他们一下,哟了一声,伸手拦住了靳言的路。他的同伴也停了下来,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马上就领会到黄毛的意思,把靳言跟白昊围了起来。
黄毛吐了一口唾沫,吊儿郎当地道:“兄弟,借点钱花花呗。”
靳言看着黄毛,苦着脸可怜兮兮地道:“大哥,家里有急事,行个方便吧。”
黄毛还没说话,有个两胳膊都是纹身的光头走了出来,满脸的暴躁:“妈个比的少废话!钱拿来!小心老子削你!”
“哎哎哎大哥别生气别生气,我拿我拿!”靳言伸手去掏怀里的钱夹,黄毛看着他这怂样得意地朝光头使了个眼色。
等靳言好不容易把钱夹摸了出来,还没打开呢就被光头一把抢了过去。
靳言想拿回来,在光头凶狠的目光里缩了缩,小心翼翼地道:“大哥,钱兄弟们拿去买酒喝,里面的东西就还给我吧。”
光头拿着钱夹抽了抽靳言的脸,挑起眉嚣张道:“不还给你又怎样!傻逼!”
靳言没说话,黄毛不耐烦地道:“还你身边这人身上的东西,全都拿出来,快点!”
靳言看着他们,知道今天是没办法善了了,默默地叹了口气道:“你们等我一下。”说着就拖着白昊往路灯下的那个长椅走。
小混混们人多,长椅又只在几步之外不怕他跑了,所以也没人去拦。
靳言把白昊放在长椅上坐好,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轻轻搭在他身上,然后扭了扭被压得酸痛的脖子,一边解开衬衣袖扣一边走回小混混们面前道:“好了,大家一起上吧别耽误时间了!”
他那被发蜡定好型的头发早已乱了,几缕刘海落了下来,黑眼珠在路灯下亮晶晶的,说话时的表情认真到有些傻气。这个样子,就跟几岁小孩拿着塑料金箍棒说我要打败你似的,这群小混混都愣在原地,随后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妈的这傻逼……”
“这小子欠收拾是吧?”
“打得他给爷爷磕头求饶。“
各种笑骂声中黄毛先走了过来,抬起手就想给靳言一巴掌。靳言侧头避过,抓住他的手腕往下拧,再顺势抬起手肘击在对方脸上,黄毛惨叫一声捂住鼻子往后退,再直起腰时鼻血已经从掌缝中流了出来。
这一下实在太快,周围的人都懵了,黄毛气得浑身哆嗦,一手捂着鼻子一指着靳言,口齿不清地道:“妈的……揍他!”一群人才回过神来。
靳言左侧的小混混跟着骂了句脏话,摸出匕首对着他就刺了过来。靳言抬腿踢掉他的刀,借着落地的力道一个漂亮的后旋踢把人踹飞了出去。那人痛得眼泪都飙了出来,落地后抱着肚子缩成一团,连站也站不起来。
其实这一脚靳言已经刻意放轻力道了,他要真使出全力这人得送去医院抢救。这也是为什么靳言最初宁愿破财也不愿意跟这些人起冲突的原因,跟他们打太欺负人了,他玩枪时这群小混混还不知道在哪里抢小学生的零用钱呢。
这场架结束得很快。
靳言在躺了一地的人里低头找他的钱夹,旁边突然伸出一只肥嘟嘟的手把他的钱夹递了过来。他转头,看到光头挂着两管鼻血哆哆嗦嗦地道:“哥,您的钱夹……”
靳言接过钱夹,还朝光头笑了一下:“谢啦。”然后一溜烟冲回白昊身边,把人扶起来往前走,一会儿就不见了影。
光头等看不见他的背影后才回头,一瘸一拐走到黄毛身边,伸出脚踹了一下:“妈的你个傻逼!”
黄毛哀嚎一声,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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