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里杂念纷纷,刘浮生终于笑呵呵的开口了:“刚才王书记已经跟各位同志讲述了国家政策的大方向,以及他自己的见解!王书记个人觉得,咱们抚远市并没有信心和能力,完成国家交代的任务,经受人民的考验!”
唰的一下!
这句话说出来,会场里顿时有好几个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国家的任务,人民的考验!
这几个字,调子定的很高啊!
王建福的脸色,也有点难看了!
因为刘浮生这句话,带有明显的攻击性,他坦言自己跟王建福不是同一个立场的,甚至表示王建福对大方向的判断出了问题,与国家和人民背道而驰。
王建福这时候才明白,刘浮生没想过给他搭台唱戏,而是等着挖坑埋他呢!
刘浮生等待的,就是自己把意见说出来,再拿大帽子,往自己头上暴扣啊!
王建福笑容变淡,心中却不惊慌,因为他确信,抚远市根本接不住国家的考验,而自己的观点,合情合理,无疑是正确的,与会的各位领导,刚才的真实反映,也说明了他们跟自己拥有同样的观点。
民心所向啊,这种情况下,刘浮生想唱高调也不容易,只要他稍微出点纰漏,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王建福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笑着说道:“刘市长这句话,我觉得有点冒昧了,有没有信心,是要基于我们对抚远市的实际情况的了解,而不是个人的主观臆断!刚才我已经说过自己的理由了,无论是抚远的财政,还是民生情况,都无法经受住,大规模的失业人口所带来的冲击,这种实际问题,可不是唱高调,表决心就能解决的啊!”
刘浮生微微一笑:“王书记这话,倒是逻辑自洽……我忽然想到了,国企改革的初期,北方工业城市面临的严峻问题。”
王建福一皱眉,国企改革初期?这是什么意思?
别人也都微微一愣,因为国企改制的浪潮,就发生在数年之前,那是席卷北方所有工业城市的一场动荡,许多的家庭,全家人甚至祖辈两代,都在国企拥有稳定的工作,享受工人当家做主的幸福生活。
忽然一夜之间,大厦将倾,减员并厂的政策,让全家都失去了收入来源,以前可以称得上富足的家庭,瞬间变得维持温饱都很困难了。
那时候的转型阵痛,让许多人都记忆犹新,如今绝大多数的常委,也正是担心这种情况会在抚远市重演。
王建福的脑子高速运转,笑着说道:“刘市长居然提起了数年前的国企改制,想必你应该知道,这种改革所引发的严重问题吧?哦,对了,那个时候,刘市长还在学校念书,因此对社会上的阵痛,没有太深的感受,不知道当时情况,有多严重,甚至可以用残酷来形容吧?”
两个疑问句,暴露了王建福的险恶用心,他不仅驳斥了刘浮生举例不当,更强调了刘浮生年龄太小,见过的事情太少,所有分析都是想当然的,不接地气的,对苦难缺乏敬畏之心。
刘浮生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说:“王书记,你又说错了!当时我虽然在学校,却同样是那场改革的亲身经历者……大家应该都知道,我来自辽南市,虽然我家一直务农,但我有许多亲戚,都在辽钢集团工作,我的朋友和同学们,有很多也靠着辽钢集团吃饭。”
“辽钢集团的规模有多大,大家想必都很清楚,当年的辽钢,主体炼钢厂、炼铁厂,以及周边的矿山、原料处等单位,国企改革之前,足有三十多万,接近四十万的产业工人!而国企改制之后,辽钢集团经历过裁员,目前只剩下,三万多人了。”
“减员十分之九,这是什么概念?”
“辽钢除了主体的几座炼钢厂、炼铁厂,以及与生产息息相关的化工、炼焦等单位的工人,保留了工作岗位之外,其余所有厂子,全都买断了工人的工龄,所有工人,全部下岗,当时的情况,一定比王书记预估的,抚远市即将经历的阵痛更痛吧?”
王建福咳嗽两声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刘市长怎么能拿现在跟以前比呢?你要知道,以前抚远市也经历了国企改革的冲击啊,当时抚远面临的压力,并不比辽南市差多少!”
刘浮生说:“不对,我查过资料,当时的抚远市,虽然也受到了国企改制的冲击,但抚远市以矿业资源为根本经济支柱,即便煤矿等资源随之降价,却也没有受到太强的震荡……”
“可以说我们抚远市,是整个奉辽省,受到国企改制冲击最小的几座城市之一,随后煤矿资源的黄金发展期,更让抚远市赚足了煤矿资源的红利……我说的,应该没错吧?”
刘浮生已经第三次,正面反驳王建福了。
王建福轻轻皱眉,其余常委们,却纷纷点头,对于奉辽省的发展情况,大家全都心里有数,确实在数年之前,抚远市面对的冲击,比其他兄弟城市要少很多。
王建福沉吟道:“刘市长聊得有点远了,咱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和辽钢及辽南市当初的情况有什么关系?难道刘市长希望,当年辽南的阵痛,跑到抚远重新上演吗?”
“据我所知,当时辽南市内,路上巡逻的警车,就增加了数百辆,犯罪率更达到了空前的高度!甚至在晚上,都已经没有行人敢在街上单独行走了!偷窃、抢劫等恶性犯罪,全都达到了建国后的最高峰!刘市长,你既然是辽南的人,就应该知道,那时候的百姓有多痛苦吧?”
刘浮生点了点头说:“转型期的阵痛确实很痛苦,当时不只是辽南乱成了一锅粥,整个北方地区,所有依靠重工业发展的城市,都因国企改革而焦头烂额……我想说的是,不破不立啊,经过这几年的发展,经过每座城市的领导者和老百姓们的共同努力,那些混乱的情况,是不是全都得到了根本性的解决?”
“这个嘛!”
王建福摸索着下巴,思考怎样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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