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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没开灯,没拉窗帘,徐俏无声无息地坐在床尾,将自己置于黑暗当中,孤零零的,唯有虚弱与疲惫陪伴在她左右。

她发了很久的呆,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跳来跳去的,毫无章法?,统一的,全都不是什么好事。

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徐俏喃喃自语,竟是反复念叨起了一个名字——何家翎,何家翎。

她先前是不愿意喊他名字的,仿佛喊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模糊不清。她害怕自己深陷其中,所以一口一个何先生,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他是何自堂的儿子。只是何自堂的儿子。

然而如今无所谓了,她离开他以后,那些所谓的巧合都将变成陌路,她应该也没有什?么机会可以当面叫他名字了。

没滋没味地笑了下,徐俏像是彻底想通了一般,伸手搓了搓脸,而后慢悠悠地摸索着,起身按下电灯开关。

起初不太适应光亮,徐俏闭着眼,缓冲了片刻,随即拖着右腿,来到书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在仰头饮水的刹那,她的眼角余光不经意瞥向了角落里的黑色大包,然后这水就再?也喝不下去了。

徐俏半眯起眼睛,单脚跳到了背包前,弯下腰,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定在拉链上。出门前,她明明把拉链全部拉上了,可这会儿,背包竟开了个小口。

徐俏打了个寒噤,慌里?慌张地站直了身子,向?后看去。

房子一眼就能扫尽,空空荡荡的。要是这里?有人,能藏身的地方,就只有厕所了。

此时,厕所的那扇门是关着的。

徐俏头皮发麻,紧张到已然忘记自己出屋时厕所门是开是合。她绷着根神经,从背包里?摸出了个电棒,轻手轻脚地往厕所方向走去。

在握上门把的那刻,徐俏犹豫了下,她没有立即转动,而是哆嗦地俯下身,通过门缝,小心翼翼地打探里头。

目光所及,没有鞋子。

这?让徐俏稍稍冷静了些,她咽了口唾沫,打开了厕所门。

眼前的情形,让她彻底松了口气。厕所内空空如也,那人似乎没有来

过这?里?,是她杯弓蛇影,大惊小怪了。

徐俏站在原处,捋了捋头绪,随即踉跄着脚步,来到了门边。门锁完好无损,没有被撬动过的痕迹,况且走廊和楼下大厅都安了监控,那人从正门堂而皇之进?来的可能性不太大。

所以他极有可能是从窗户爬进来的。徐俏如此想着,转身走到了窗边,仔细察看四周,末了,果真在窗檐处发现了一缕沙土。

徐俏一边斥责自己大意了,一边溜溜哒哒,赶紧将门窗都给反锁起来。做完这?些,她来到床边,费力地将弹簧床垫给抬起,从下边摸出了个纸袋。

纸袋里?装着的是录音笔和笔记本,以及一叠凡事她出了远门,必定带在身上的资料

关键的东西,徐俏从不敢摆在明面上。她身陷泥潭,危机四伏,谁晓得哪天家里会不会多出个人来。

她必须学会谨慎、冷静、周全。但显然,她还太过稚嫩,做事瞻前顾后,容易自乱阵脚。

心事重重地瘫坐在地上,徐俏在一片光明中,翻开了那叠资料。

资料上记载的是荣辰集团董事长戴耀华强|奸|杀人的案子。这?曾是一起轰动香达城的大新闻,戴耀华死后的第二天,就上了当地的报纸和头条,一时之间,舆论炸起,众人纷纷拍手叫好。虽然其中也有些许微弱的异样声音,但还没来得及发酵,就被娱乐八卦给掩埋过去了。

再?这?之后,只要提起戴耀华,就会有人皱眉感叹,“这?人我记得,强|奸|犯嘛,听说他还吞了不少钱,后来畏罪自杀了。”

网上对于此事的叙述不过寥寥数语,而徐俏手里?的这?份资料却用钢笔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批注和分析。

徐俏紧盯着资料上的字,心思渐渐漂浮了起来。这?新闻单拿出来讲,是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了,而且案情早已告结,实在是没什?么好查的。

可徐俏不信,从一开始就不信,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这混乱的圈外绕弯,远远近近的看着,总是找不到一条路可以进?去。

就算是找到,那路没过几天也会被人给堵了,她无可奈何,只得另寻去处。

如此来来回回,徐俏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也积攒了一筐信息,多少还是有用的。

旧日的回忆突然席卷而来,徐俏心力交猝,捧着一堆纸,颓然倒下。脸枕着冰凉的木板,她睁着空洞的眼睛,木然地直视前方。

一只蟑螂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视野里,徐俏调动目光来看它,这?是一只个头可以比拟大拇指的家伙,腿脚强健,爬行速度极快,一溜烟地功夫,就钻进门缝,没了踪影。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声音很轻,不像是老板娘的作风。

徐俏高高抬起手臂,抓住床沿,艰难起身。她拖泥带水地贴墙前行,最后在房门前落定,照例趴在猫眼前看了一会儿。

待看到来人后,徐俏那悬颗着的心稳稳落回了胸膛。

她打开房门,迎面抱住了戴婉。

戴婉安安静静地待在她的怀中,一动不动。

徐俏眼里含着两包泪,一眨,簌簌落下。她哑着嗓子,仿佛是在说给戴婉听也在说给自己听,“我想通了,我再?也不去找何家翎了,这?事和他没有关系。”

戴婉拍了拍她的背,算作安抚。

徐俏继续说:“我没想到今天在这还能遇到他,他有点不一样了,没以前那么冷冰冰的了。”

戴婉笑了笑,“所以呢?你就心软了?”

“也不都是这样。”徐俏哽咽道:“我看何自堂对他一点都不好,他妈也是。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他那么小,他们就这?么撒手不管了……”

徐俏絮絮叨叨地说着,放开了戴婉,见她依旧荷色碎花裙,黑皮鞋打扮,不由多嘴念了句,“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戴婉莞尔一笑,不做回答。

徐俏引她进门,她亦步亦趋地跟着。

后来,戴婉在那摊散落一地的白纸前停了下来,她垂首,默然无语地审视着眼前的一切。

徐俏站在一旁,也是悄无声息。

“还没完吗?”戴婉声音漂浮,“这?还要多久。”

徐俏说得不确定,“应该快了。”

戴婉握住了她的手,嘟嘟囔囔道:“都是因为我。”

徐俏不假思索,“

跟你没关系,这?是为了我自己。”

戴婉抬起脸来看她,忽然笑了,“因为你?”

徐俏不懂她为何要笑,懵懂地点了点头,“是啊。”

戴婉脸上的笑意更甚,徐俏古怪地打探起她的神情,却是一无所获。

徐俏没有细想,而是问出了盘旋在心头的疑虑,“刚刚你是不是去了何家翎住的小洋楼里?”

戴婉慢条斯理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到你了。”说完徐俏就怔了一下,她其实并没有真正看到过戴婉,她只是恍惚中见到那双黑皮鞋,可她却直觉戴婉去过那儿。

这?回戴婉没有出声。

“你去那做什?么?”徐俏接着往下问,“你怎么会知道他在那?”

戴婉浅浅一笑,仍是不言语。

徐俏怅然若失,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慢吞吞地蹲下身子,一张一张地捡起那些血淋淋的纸。

戴婉的声音从上头飘来,“徐俏,你累了。”

徐俏摇摇头,“没有。”

戴婉轻吁了口气,“别逞强了,你真的累了。”

徐俏呆呆凝视着自己的手指,戴婉的话宛如魔咒一般,她顿觉头晕脑胀,而后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在眼皮耷拉下来那刻,她呆滞地看着戴婉,一步一缓,离开了她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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