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婵原以为宋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
谁料,他直起身子松开她之时,薄唇上带着点点水光,眸底旖旎却尽数散去,几息之间,他收起强硬的一面,仿若换了个人。
他替萧婵掖了鬓边的乱发,一派端正:“早些歇下吧,本王有要务在身,便不继续陪你了。”
萧婵:“……”
有要务在身,还跟她纠缠这么久。
她乐得自在,后撤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唇色赤红微微弯着,“那便恭送王爷。”
宋璟脸色微不可查暗了一瞬,拂袖离去,脚步匆匆,到真像是有急事的模样。
循着夜色离去。
宋文霖回到安远侯府,却怎么都难以安寝,立于院中打了几套拳强身健体,也是软绵绵的,没力气。
他颇为惆怅地盯着掌心看,完全找不到之前的感觉。
真是这阵子累到了,才会积劳成疾。
宋文霖怀着惆怅之意抬头,却见屋顶上立着一道混黑色的修长人影。
一袭夜行衣,面容在月色下隐约朦胧,手里握着的一柄长弓,叫宋文霖起了警惕心,当即提剑。
“来人啊!”
夜里的侯府特别安静,他这一嗓子,并未引起多少注意。
宋璟慵懒地扯动弓弦,手臂调转间,多了一支箭矢,正直直地对准了宋文霖的脑袋。
悬而不发,看着宋文霖执剑左右逃窜,生了几分趣味。
宋文霖躲在一颗景观石头后,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
他朗声道:“不知何处得罪了阁下!竟令阁下深夜寻仇!”
安远侯府一向不与人起冲突,莫名有人上门寻仇,他着实想不到能是为了什么。
宋文霖脑中思绪调转飞快,“倘若侯府欠了阁下的债,阁下大可明日上门讨回!何必要动用武力,伤人害己!”
他的内力阻塞,那人的实力也是个未知数,贸然对上,他不敢确保能将人拿下。
侯府内虽然有家丁,可其中会武的人不多,多数是些干力气活或是守门的小厮,顶不了用。
宋璟一声不发,手中的弦拉到极致,嗖一声放出,风雷电车之间,击碎了宋文霖头顶上的冠。
宋文霖的发丝散落,满是诧异震惊,瞧着有些狼狈。
夜色朦胧,那一箭依旧不偏不倚,力道和准度,令他心惊肉跳,不由去猜想,京中何人能有此等功力?
假石后也不安全,宋文霖提剑而出,想借力踩在树干上飞上屋檐,与人近斗,可他连上树都费劲,别无他法,只能躲在树后。
一颗心狂跳,他似乎听到了那黑衣人的低沉笑声。
讽刺性极强。
宋文霖咬紧牙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他恢复之后,定然要报今日之仇。
“阁下若是为了泄愤,方才那一箭可足够?”
泄愤?
宋璟再度抽出一支箭,慢条斯理搭上长弓,动作缓慢雅致,不徐不疾。
如果是为了泄愤,被洞穿的就不会是一个发冠,而是宋文霖的脑袋。
他来此,不过是为了玩玩。
来试探一番,萧婵先前看上的男人,是个什么货色。
事实证明,她从前眼光极差。
“当然……不够。”
随着话音落定,锋利的剑刺破黑暗,直直插入宋文霖的右臂。
宋文霖捂着往外冒血的手臂,疼得龇牙咧嘴,一狠心将箭矢拔了出来,涌出来的血愈发量大,他一掌按住伤口。
怀着恨意的目光再度看向屋顶上的人。
“阁下的声音……倒是有些熟悉!”
宋文霖尚未判断出,他究竟是谁,威慑性的言语一出,他只希望那人能够停手。
宋璟唇角上扬,“下一箭,你的耳,要没了。”
他没在开玩笑,当着宋文霖的面,又抽出一支箭,此番一收先前散漫慵懒姿态,又急又准。
宋文霖的慌乱肉眼可见,捂着右臂跑,时不时回望一眼他是否还对准了自己。
长发拂过脸,宋璟盯着他那张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脸,莫名烦躁,箭矢方向微偏,他决然射出。
一箭同时擦过了宋文霖的耳廓和左侧脸颊,划出一道鲜红色的伤痕,汩汩往外冒出血珠。
宋文霖呼吸几乎被吓停滞,求生意愿没叫他停下脚步,不停往前方跑。
“来人!”
“来人啊!”
寂静的侯府,四周陆陆续续亮起光,不少人听见宋文霖的喊叫声,连衣裳都没穿好,光着膀子便冲出来,拿家伙举火把。
宋璟移开眼,看了一眼漆黑的萧家,心情颇好地离开了安远侯府。
轻功了得,来去自如。
安远侯府出动了所有人,都没能把人逮住,追着宋璟的身影跑了一两条街,便被人甩了。
不可谓不狼狈。
宋文霖没管人抓没抓住,他手臂上的伤口很深,伤到了筋骨,脸上又不停地流血,流了满脸。
医师一来,便被他这血肉模样的模样吓得一颤,战战兢兢替他清理创口,包上纱布,叮嘱他勿要乱动。
宋老夫人听到动静,非要折腾着起身,让孟娴陪着她过来看看情况。
孟娴不愿意陪她,府内遭了刺客,她不想被牵连。
可宋老夫人面色一冷,她便妥协了,“侯爷定会安然无事的,您现在身子禁不起折腾,便不要来回跑了。”
宋老夫人拄着拐杖,一步一停都要过来。
“霖儿遭了难,你倒是一点都不着急,不会心疼他!”
孟娴:“……”
心疼有什么用?
她平日里手头上的活也不算轻松,夜里还要陪着闹腾,困极了还不能有怨言。
入安远侯府,真是她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好不容易陪着宋老夫人到了宋文霖屋子里。
老夫人见到宋文霖破相,又哭得老泪纵横,“天杀的!到底是谁要害我们家啊!最近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啊!”
“霖儿破了相,往后谁还愿意入我们安远侯府!”
“……”
孟娴扭过头,极其无语地翻了白眼。
就算不破相,就侯府穷酸得要去问亲家借钱过日子这一点,谁家姑娘敢往火坑里跳。
宋文霖皱着眉,脸黑得很:“母亲!我已经不打算再纳妾了!”
他现在有婵儿,婵儿还怀了他们的孩子,他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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