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次看徐冲倒台,冯保比谁都高兴,他就是想看看这个有根的比他们这些没根的又好过多少了?在那位的眼里,他们这些有根没根的都一样,都是奴才。
不过高兴不高兴,也得看里面那位主究竟是什么想法,他要是真的想让这位国公爷死,冯保也能彻底放下心看他笑话,可要是他想护着这位国公爷,那不管这位国公爷如何猖狂,他都得好生伺候着。
冯保之前毫不怀疑这次徐冲肯定逃不过去,陛下的那点心思,他日夜守在他身边,岂会不清楚?
这么多年陛下无一日不想收回军政大权,这位诚国公并不是他想要第一个开刀的人,只不过谁让这位诚国公命不好点子还背?偏偏在这个时候违抗军令,不惩戒他都说不过去。
可现在——
他倒是有些不敢保证了。
说到底陛下想惩戒这位诚国公也不过是因为这位诚国公好大喜功、目中无人,可现在他以这样的形式进宫……是谁给这位国公爷出主意了?
冯保两片嘴唇紧抿,心下也渐沉,他敛神走了过去,到徐冲身边,他像是才过来,弯腰跟徐冲说道:“国公爷怎么这样跪着?”
他还是从前的恭顺模样。
徐冲却没起来也没出声,虽然答应过悦悦,不跟这些阉人作对,但要徐冲跟别人一样对这些阉人恭眉顺眼是决计不可能的。
他今日来请罪,请的也只是里面那位天子。
冯保看他这样,眸光微暗,但他并没有发作,只是柔顺地又跟徐冲说了一句:“奴婢进去给您向陛下说道说道,您且等着。”
他说完便站直身子走进武英殿。
起身的那一刹那,冯保脸上的恭敬彻底敛了下去,直到走进武英殿,他才又垂眸敛目,装出一派恭敬模样。
武英殿中。
穿着朝服的李赟正在批阅奏折。
李赟今年四十岁,他是先帝的四皇子,在先帝年间诸位皇子之中,他是最不出挑的一个。
当年谁也没想过这位宫女所生的四皇子居然能在一众皇子之中脱颖而出,最后被先帝亲自赐下圣旨,由如今的诚国公徐冲和信国公裴行时扶持着登基。
李赟在做皇子的时候,沉默寡言、老实本分,十分没有存在感,后来掌政之后才逐渐显露出他的野心和手段。
这些年大燕海清河晏、国泰民安,与这位天子的处世手段也有脱离不了的干系。
但或许因为早年过于殚精竭虑,又在救先帝的时候受过伤,李赟的身体并不算太好,他过于清癯,脸色也常年苍白。
听到有人进来,李赟头也不抬。
冯保无论在外如何,也不管私下怎么算计,在李赟面前,他始终只是一个奴婢一条忠心的狗,他放轻步子,小心地把托盘上分文别类的奏折按轻重缓急放好,又替李赟重新续了一盏热茶,这才站在一边偷偷窥探着他的神情,斟酌着开口道:“奴婢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国公爷了。”
“国公爷身上背着荆条,那上头的刺都把他扎出血了。”他一边说,一边审视着天子的神情,见他面上神情未有一丝变化,甚至不置一词,倒是稍稍定了些心。
看来这位天子的想法并不是那么轻易可以改变的。
外面静悄悄的。
屋内也只有李赟批阅奏折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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