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男人在她的梦里永远不是洒扫就是点灯,或是摘抄往生经。
除了第一回还能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每次她不仅听不到他的声音,也看不到他的脸。
有时候怀俪都觉得她不是在做梦,而是去到了异世界。
以为今日男人又是跟以往一样。
正好,她如今心绪烦乱,看他做那些事,或许也能抚慰她今日格外烦闷的心。
未想今日她的梦却有了一些变化。
她又看见了一个白发的男人,一个与他截然不同的男人,却正是她熟悉的人。
——樊叔。
怀俪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她今日竟然能看清里面的事物和人了,以前每次好像都蒙着一层虚晃的白光的身影们,今日竟然一个个都变得格外清晰起来,除了那个穿着灰衣僧服的男人。
他的身上依旧笼罩着一层白雾。
可即便看不清,在看到樊叔出现的那一刻,怀俪的心已然揪紧。
即便处于睡梦之中,她也能够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掐住了,就连身子也不由自主地网上弹跳了好几下,双手下意识攥紧身上的锦被。
怀俪眼睁睁看着樊叔离那个男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梦中的樊叔看起来要比如今苍老许多,只有脸色和以往一样冷峭,看到跪坐在蒲团之上抄写佛经的男人,脸色便更冷了。
“你要在这待到几时?”
男人抄写佛经的手一顿,但也只是一瞬,他便又重新垂眸认真抄写起来:“山下已无我可念之人,在哪都一样。”
“什么在哪都一样,我看你是疯了!”
“我听普寿说你还想用寿命换她重生,裴颢知,你是疯了还是傻了?这样荒诞的话,你竟然也相信?!”
嗡地一声——
怀俪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形应该是震住了。
耳边忽然传来无数嘈杂的嗡鸣声,怀俪只觉得头疼欲裂,倘若她此刻清醒,必定要捂住自己的双耳。
可此刻她还处于梦中。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那嘈杂的嗡鸣声攻击着她的耳朵。
而她一眨不眨地朝那个男人看去。
裴颢知……
她在心中无声呢喃。
怎么会是裴颢知?他怎么会成为和尚?他的声音……他的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无数的疑问困住了怀俪的大脑,让她不明所以、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可又有一个声音在那无数嘈杂的声音中响起。
是他。
就是他!
除了他还能有谁?
迷雾终于散去,怀俪僵硬着身形,眼睁睁看着那个跪坐在蒲团上的男人抬起头。
修眉俊眼丹凤眼。
怀俪只觉得大脑传来轰的一声。
她呆呆看着那张熟悉的面貌,看着昨日才离开的那个人出现在她的眼前。
比起如今的裴颢知,梦中的裴颢知要更成熟一些,一如她那时在寺庙中见到的那样,高大沉稳,令人见之便心生敬畏。
可又不一样。
他的半张脸,以及往下延伸的半边脖子全是被大火烧过的痕迹。
这让他看起来可怖极了。
可怀俪却瞪大了眼睛,眼泪无意识地往下坠落,她忽然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
那个有裴颢知的梦。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梦了。
那个梦中,裴颢知曾不顾一切地奔向火中想把她救出去。
那个时候,怀俪只当这是一个梦,一个荒诞无稽的梦,觉得依照他们当时的关系,裴颢知如何都做不到那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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