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怀俪会像从前一样点头,未想今日她却在他们准备提出告辞的时候开口说道:“大师,住持他……今日在吗?”
怀俪这话问得有些犹豫。
僧人听到这话,也有些惊讶地停下步子,但也未曾惊讶太久,领头的年长的那位僧人便垂眸同怀俪说道:“在,要替徐施主先通禀一声吗?”
怀俪闻言却没立刻回答,而是犹豫了一会才点了点头:“劳烦大师了。”
僧人摇头说不用。
寻常人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见到住持,但徐怀俪身份不同。
这些年他们寺庙全赖徐家供奉的那点香火,何况前住持还是老国公夫人的表哥,徐施主想见,自然是方便的。
“贫僧先去与住持通禀一声,等住持方便见施主了,贫僧再来唤人请施主。”
怀俪闻言忙同人道了一声谢。
目送僧人离开,怀俪又在原地驻足了许久方才往大殿走去。
入目便是一尊高大到几乎快至屋顶的金身佛像,佛祖低垂慈悲、包容万物的双眸凝视每一位来参拜他的信徒,殿中香火袅袅,底下香案各置瓜果、糕点,而两旁则摆放着长明灯。
这些长明灯中,其中也有她祖父母的。
怀俪想到那个梦中,自己的长明灯就被供奉在祖父母的身旁,和她的阿爹在一起。
她死前总担心以后她不在了,阿琅无召又不能回京,以后阿爹和祖父母的长明灯该怎么办?没有香火钱,寺庙的僧人会不会消怠忽视……还有他们的坟墓会不会有人定期清扫,又会不会有人在重阳、清明的时候为他们点上一炷清香,替他们烧些纸钱?
而梦中的裴颢知用行动告诉她,在她死后的那些年,他替她做了所有他能做可以做的事。
报德寺禅房望出去的南边正是徐家的祖坟。
梦中的裴颢知时常站在窗前眺望南方。
怀俪想。
或许她也被葬在了那边。
她在生前和裴又铭纠葛至死也未能如愿脱离裴家,也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让她得以脱离裴家。
长明灯一如往日那般明亮。
如僧人所言,大殿并无人,可怀俪看着那一排长明灯,却仿佛看到一个灰衣男人低着头一点点走过长明灯,小心翼翼地往其中灌入灯油。
也不知道那个傻子有没有给自己留一盏长明灯放在她的身边。
“姑娘?!”
耳边忽然传来惊云压低的惊呼声。
怀俪回眸看去,声音不知何时又变得沙哑了:“怎么了?”
“您……”
惊云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好一会才吐出完整的话,“您怎么哭了?”
怀俪怔住了。
她顺着惊云的注视,伸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一片湿润。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也不去解释,她回过头,重新去看那一排长明灯……
无关人等并不能去触碰那些长明灯。
怀俪留在原地并未过去。
驻足注视了不知多久,她才收回视线,跪到了蒲团上,闻着香火听着禅音,怀俪的心却依旧未能得到真正的平静,真的来到这间寺庙,更能感受到前世裴颢知在这生活的痕迹。
他那样一个不相信神佛的人,却把自己的余生困在了这间寺庙之中。
眼泪像是控制不住似的不住地往下掉,这一次,不用人提醒,怀俪自己都能感觉到,她同样能够感觉到惊云落在她身上担忧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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