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哑叔神色怔怔地看着他,裴行时忽然无力地闭上眼睛。
他今日在青山寺上收到詹叙的信鸽之时就知道事情发生了变故,再见信中内容,知道明深带走了磐娘,便知晓此事已然彻底瞒不住了。
本想下山与哑叔说一声,没想到会在外面看到裴颢知的马。
身侧双手不知何时紧握成拳,裴行时却依然觉得无力至极。
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身侧少年在看他。
裴行时忽然长吐出一口气,他没有回头,只是跟少年说了一声:“你跟我来。”而后便径直朝屋中走去。
裴颢知心中还在想裴行时先前说的那番话,还有他与老人的态度。
此刻忽然见裴行时头也不回离开。
他犹豫一瞬,最终还是大步跟了过去。
哑叔看着他们离开,也回过神了,他欲跟进去,最后却还是勒令住步子,守在了门外。
屋内并不亮堂。
天色不知何时有了变化,乌云密布,恍若有暴雨倾盆,也让这本就照不进多少光亮的茅草屋变得更为昏暗了。
裴颢知跟裴行时进去之后,见他站在窗前迟迟不言,不由看着他的背影皱眉:“你到底要说什么?”
裴行时依然没有开口。
就在裴颢知等得不耐烦,准备再度开口甚至准备离去的时候,终于听到了裴行时的声音。
“你不是我的儿子。”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伴随着外面忽然落下的一声惊雷,让裴颢知耳边振聋发聩。
却又像是被雷声掩盖没有听清一般。
裴颢知双目怔怔看着裴行时,但也不过顷刻,在听到外面的倾盆大雨落下的雨声之时,裴颢知就回过神来了。
裴颢知看着远处依旧背对着他的裴行时,下意识觉得裴行时真是疯了,他不是他的儿子,那他是谁的儿子?
可即便他再不喜欢裴行时,也知道他从不是会说笑的性子。
何况这个话也并不好笑。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外面惊雷依旧,滚滚雷声伴随着急促的暴雨声,让裴颢知的耳边嗡嗡作响,心脏像是在此刻停止跳动了,他第一次失神到这种地步,除了目光呆滞地看着裴行时的身影,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那我是谁的孩子?”
不知何时,裴颢知才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也轻若如蚊一般。
他依然白着一张脸看着裴行时。
能感觉到裴行时放在窗沿上的手紧绷着。
他不知用了多大的力道才让青筋在上面流窜,犹如盘桓的青蛇,甚至让人有些担心这些青筋会不会如血管一般炸开。
“李赟。”
这两个字传入裴颢知的耳中,裴颢知一时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可李是国姓,裴颢知的反应虽然慢了一拍,但很快他便想明白了,等终于想起这是谁的时候,他忽然变了脸,脚步不自觉往后倒退了两步。
手扶住身后的桌子才得以站稳。
但这一番动静还是闹得极大,桌上的茶壶茶碗也被推得晃动不止。
哑叔担心地探进一个脑袋。
就连裴行时也犹豫地回头看了过来。
他看到少年苍白到失去一切血色的脸,也看到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空洞一片。
这一刻。
他眼中已然没有一丁点情绪了。
愤怒不再,欢喜不再,他就像是一个失去魂魄的木偶,呆呆地靠站在桌边。
然后一点点仰头朝他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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