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心从苗茵的铺子回来,给夫人带了几样脂粉。
“……这管口红很好,也是茵姐姐自己调配的,她最擅长弄这些。”颜心递到夫人跟前。
夫人拿起来看了看,笑道:“这牌子我见过的,近来很受欢迎。”
“是的,她把这门生意做成了。”颜心道。
“很不错。”夫人夸奖说。
颜心精挑细选买了很多回来。除了送夫人,她也送了一整套给景佳彤;另外她院子里的众人,每个人送一样。
她去找景佳彤,发现景斐妍来了。
“……姐姐,你帮忙劝劝我姐,过年总要回去的。亲戚朋友来拜年,看不到她要问,我姆妈不知如何是好。”景斐妍说。
颜心:“你们家务事,我实在不好插手。你们聊。”
景斐妍还想要说什么,颜心放下礼物就先走了。
景佳彤铁了心不回去。
她现在气消了,对自己亲妹也不再抵触,试图跟她讲一讲自己的心里话。
“阿妍,姆妈她不在乎我,她……”景佳彤斟酌措辞。
景斐妍已经打断了她:“你别想这些。你就想想,姆妈她在乎我吗?她又逼我来请你回去。
她那边给我脸色看,你这边又给我冷脸看。我不欠你们的呀,偏偏叫我左右为难。”
景佳彤微愣。
“你们一个是我姆妈,一个是亲姐姐,难道我不希望你们和睦吗?我年纪最小,却最需要操劳,你们谁在乎我呢?”景斐妍又说。
景佳彤从她的话里,听出了高高在上。
言外之意:我这样受阿爸和长辈们宠爱的千金小姐,理应比你和姆妈更有地位。
你们怎敢叫我跑腿?又有什么资格向我倾诉委屈?听我的话,好好办事,才是“孝顺”。
景佳彤看着她妹妹。短短时间,她比姆妈更像家长了。
她何时变成了这样?
是哪一件事的成功,叫她如此膨胀?她之前并不如此。
以前她受宠,地位比景佳彤高,可她并不敢把自己放得比母亲还高。现在,她连母亲都踩在脚下了。
是大哥景元钊的失踪吗?
景佳彤心口倏然一窒,怀疑当初婚礼的爆炸她妹妹知情。
甚至……
景佳彤急忙收敛心神,不准自己胡思乱想。
“回去吧姐姐,我们才是一家人。”景斐妍又道,“旁人待你,能有几分真心?总住在旁人家,人家也烦你。”
景佳彤静静看着她,突然说:“我在这里,怎么算在旁人家?这是我阿爸的家。”
景斐妍猛然看向她。
这个瞬间,景佳彤看到了她眼底的恼火。
以及,一种浓烈的嫉妒。
景斐妍并不想景佳彤一直住在督军府。
她内心深处,可能很担心景佳彤取代她的位置,成为督军最疼爱的女儿。
她知道景佳彤没本事,故而她这种担忧不算很强烈。只是隐隐作祟,可能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姐,我觉得你变了。”景斐妍冷冷道,“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挑拨离间吗?”
“阿爸兼祧两房,两个地方本就是一家。我说错了吗?”景佳彤问,“我变了哪里?”
景斐妍被堵得哑口无言。
她转身走了,直接摔门而去。
景佳彤看着她背影,有点发慌。大哥不见了,家里的确人心浮躁,每个人心底的暗鬼,全部爬上来作妖。
人似被心底暗鬼夺了魂,都不太像她了。
景佳彤闭了闭眼。
她长这么大,一直在夹缝中求生存,没有得到过母爱,也没得到过父爱。
她看过街头乞丐,也见过闹市里有人卖女儿。
和她一样大的女孩子,像牲口一样被人看看牙齿、看看手脚有没有生疮,景佳彤就很庆幸自己姓景。
她很少去怨恨,至少她吃饱穿暖,有人伺候。
景佳彤记得很小时候,听老妈子谈起大夫人盛氏。
“……那等显赫门第,小姐千娇万宠,还不是说倒就倒了。要不是遇到督军,盛氏下场难料。”
景佳彤就知道,不是出身好就可以悲春伤秋,成天哀怨命运不公。
老天爷听到了,说不定连她现在的好日子都收了去——她阿爸一场战败,她家被其他军阀占领了之后,她就像当初的大夫人一样,背着包袱去逃难了。
景佳彤总在报纸上看到其他军阀倾覆的消息。
“可是,我们家那些人,他们从不感激。”景佳彤很痛苦。
她躲着过她的日子,珍惜每一天,可她的血脉亲人们,却似乎不甘于那样的平静。
他们在找事。
一个不慎,他们万劫不复,也会把景佳彤拖下深渊。
景佳彤第二天去找了大夫人盛氏。
颜心也在跟前。
“……阿妍现在很膨胀,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如今说话办事,我都觉得很陌生。我很害怕。”景佳彤说。
夫人听了,有点吃惊:“是吗?”
“她在您面前还是装乖的。但我看得出来。短短时间,她变了很多,她说话的语气里都是志得意满。”景佳彤道。
颜心略有所思。
夫人:“阿妍长大了。”
“……好像是大哥失踪后,阿妍才开始这样。”景佳彤道。
颜心诧异看了眼景佳彤。
她太直接了。
夫人一愣,继而笑了笑:“局势改变,人心就会变。”
“我没有变!”景佳彤道,“我没本事,只想有碗饭吃。”
夫人拍了拍她手背:“我知道。你一向很好,我都明白的。别担心。”
“夫人,如果有一日出了事,您别怀疑我是内奸。”景佳彤说着,眼睛就发涩,“我不是。”
夫人见状,轻轻搂了她:“傻孩子,没人疑心你,别担心。”
景佳彤离开后,夫人和颜心聊了聊景斐妍。
“姆妈,您说阿钊的失踪,斐妍有没有参与?”颜心问。
夫人:“佳彤这些话,提醒了我。也许,斐妍真的参与了,只是我们忽略了她。”
颜心用力攥了下手指。
“我低估了西府。这些年,我的眼线也只是盯着几个男孩子。景仲凛、景叔鸿。
却万万没想到,小女孩子在暗中长大了。以小击大,正是这样意想不到,才叫我们吃了大亏。”夫人说。
颜心:“督军可能没意识到,两府的人彼此会仇恨到何种地步。”
“督军没吃过大家族兄弟争斗的苦。他生下来,他父亲、叔叔两家就他一个儿子,他是被呵护长大的。”夫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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