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一字一句,掷地金声:“朝廷没有放弃任何一个人。你们的温饱问题,会有充足的粮食解决;你们的安全问题,会有驻军守护;你们的健康问题,会有大夫和药材治疗;而九殿下也会亲自携赈灾款前来帮助受灾的百姓灾后重建。”
“你们需要做的,就是相信朝廷,不要放弃希望,配合救灾安排,等到大雨歇止,洪水退去,就是你们再度在这片土地上落地生根的时候。”
说完,白明微缓缓让开。
那些维持秩序的护卫也一同让开。
粥食与饥饿的他们之间,仅有短短十数步。
只要他们冲上来,他们就可以最先抢到食物,也会因为争得的那口粥,活得比虚弱到无法动弹的人更长一些。
米香味让他们直吞口水。
对食物的渴/望也占/据着他们的理智。
就在他们蓄势待发,准备哄抢食物时。
其中一人“砰”地跪了下来:“因为你是白相的后人,因为你在北疆创造过奇迹,我愿意相信你。”
跟在他后面的,是更多的人跪在地上。
他们瘦骨嶙峋,绝望而麻木的眼神,就这么看着白明微。
这时,有人再度开口:“大将军,我们把命交给你,别让我们死,我们还不想死……”
望着这一个个灾民,白明微掷地有声:“请你们相信我,我带着的,不止是救灾的圣旨,还有让你们活下去的希望。”
简短的话语,没有行军之前振奋人心的长篇大论。
也没有引经据典的滔滔不绝。
有的只是,字里行间那重若千钧的承诺。
就这样,本要暴/动的饥民,被安抚了下来。
那些年轻一点的,已经吃了一些食物垫肚子的,主动让到一旁。
年幼的孩童,虚弱的病患,负伤的老弱,被他们扶到最前面。
白明微见状,也吩咐护卫:“把粥分下去,空出来的锅继续用来煮第二次。”
护卫小声回禀:“姑娘,我们带的食物,已经所剩无几了。”
白明微毫不犹豫:“食物的问题我会解决,把所有的油和盐也用上,水若没了,就去那边接山泉,一定要保证水的干净。”
成碧接话:“小姐,俞世子刚刚已经吩咐人去找干净的水,这会儿应当快回来了。”
白明微看了俞剑凌一眼,随后收回目光。
就这样,现场的秩序稳定了下来,这些食物先分发到了最需要的人手中。
轮到适才抢糕点的那名男孩时,已经没了碗。
他两手合并,捧成碗状,请求分发食物护卫:“叔叔,倒在我的手里吧,妹妹她再不吃东西,就要饿死了。”
护卫长得凶神恶煞,一开口更是吓人:“你是不是傻?这滚烫的东西,怎么能直接倒在手里,你的手还要不要了?”
那男孩依旧执拗地捧着手,哀求地看向护卫。
护卫还想说什么,却被成碧拦住。
成碧抢过护卫手中的勺子,舀了满满一勺粥,递给男孩:“你先吃,吃饱了才能照顾妹妹。”
男孩握紧勺子,却并不急着吃。
直到成碧抱起他的妹妹,往他妹妹嘴里一点点送入温暖的粥食,他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一勺不够,再来一勺。
等到吃了四勺子,他还没有饱。
看了一眼身后等着吃的其他人,他默默地放下勺子,随后走到妹妹身边。
成碧把手中的半碗粥递给他:“喝吧,你/妹妹已经饱了,再喝的话她的胃会受不了。”
男孩犹豫了一下,随后把粥小心翼翼捧住:“等妹妹醒来,再给她喝。”
成碧劝道:“吃了这顿,还有下顿。”
男孩将信将疑地看向成碧。
见成碧不像说谎,他这才狼吞虎咽,把那半碗粥喝光。
成碧问他:“你父母呢?”
男孩哽咽了一下,随后平静地开口:“我娘生小冬的时候,大出血死了,我和我爹用母羊的奶喂大的她。”
“我爹去年被征兵去了北疆,前不久有人拿着银子上门,说是我爹用命挣的,还说我爹再也回不来了。”
“后来村/长上门,说我们还小,想要替我们保管我爹挣的银子,我不给,他就把我们赶出了村子。”
“我们和妹妹住进了山神庙,也就是因为这样,大水淹没村庄的时候,我和妹妹才没被水冲走。”
成碧不知道,父亲远赴边疆御敌时,这两个年幼的孩子,他们怎么熬过了一年?
但成碧可以知晓,倘若没有这坚强的哥哥护着,不论如何妹妹都活不到现在。
她不能改变这对兄妹的遭遇,只能摸摸男孩的脑袋:“大将军来了,她会救你们的。”
男孩一言不发。
默了许久,他才把头别到一旁,沙哑着道:“我不相信她!她要是像别人说的那么厉害,怎么没能把我爹救回来?”
成碧把男孩拥入怀里:“那是因为,大将军赶到北疆时,他们早已牺牲了。就连大将军的父叔兄长,也没能幸免。”
男孩冷哼一声:“要是这次她能救我们,我就服她!”
成碧没有多说,只是道:“会的,要是她都不能救,怕是没有几人能救大家了。”
男孩声音哽了哽,说出生硬的几个字:“我叫阿秋。”
成碧点点头,不再言语。
<div class="contentadv"> 俞剑凌带着剩余几名官员,以及护卫,继续发放食物。
劲松抱着适才白明微救下的婴孩,笨拙地喂着粥食。
婴孩尚在襁褓,但温热的粥食触到嘴边,他还是大口大口的吃着。
那些终于等到食物的人,无不风残云卷,如同争食的饿狼,粗鲁地把食物送到嘴里。
人究竟可以卑微到什么程度?
很多时候,只是一口吃的。
他们的命,就值一口吃的。
白明微看向滚滚浊浪,听着惊涛拍打两岸发出的轰鸣声。
她的手,缓缓地握紧腰间的剑。
尽可能地救下更多的人,这是她的决心。
……
与此同时。
刘尧率领亲信,正快马加鞭地往江北方向前进。
在离开长公主府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把银票交给汇丰钱庄。
并与汇丰钱庄约定,除了他以外,只有白明微能取走这笔银两。
把银票安排妥当,他一刻也不敢耽搁。
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江北。
行进了一昼夜,马匹疲累到极致。
跑着跑着,他胯下的马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他猝不及防,被从马背上抛下。
在地上滚了几圈,他才止住身形。
他顾不得身上的擦伤,挣扎起身走到坐骑旁边,拉住缰绳想要催促累瘫的马继续前行。
亲信连忙阻止他:“殿下,再走下去,马都要跑死了。我们需得休息片刻,给马喂食些食水,这样才能坚持到下一个地方换马。”
刘尧没有放下缰绳。
亲信继续劝说:“殿下!倘若马死了,我们就得用走,那样一定比歇会儿再赶路还要慢。”
“再者,距离江北还有数百里之遥,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赶到的,需得保存体力,才不至于刚到江北就累垮。”
刘尧终于把缰绳放下。
亲信连忙招呼随行护卫,准备食物以及喂食马匹。
众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忙着。
而刘尧则沉默地坐在一旁,盯着手中的信件看。
信上汇报的是江北的灾情——
元贞十一年,初秋。
江北地界爆发百年不遇的大暴雨,陵江沿岸河水泛滥。
倾天暴雨十数日不歇,陵江怒浪滔天。
汇聚的山洪淹没农田,冲毁民居。
以至江北数百里地界农田尽毁,阡陌村庄,甚至小一点的城镇皆成泽国。
不少百姓死于洪水,幸存下来的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家园被毁,食水殆尽,饿死者更是不计其数。
整个江北受灾极其严重……
刘尧握紧信件,面色沉得可怕。
他自小养尊处优,没有经历过天灾。
可北疆的人祸,依旧历历在目。
他知晓那种看不到活路的绝望。
最后,他把信件塞入袖子,询问亲信:“还有多久才能赶到江北地界?”
亲信的回答,令他挫败。
“回殿下,日夜兼程,也要三日。”
刘尧闻言,当机立断:“只要不死,就必须全速前进。”
亲信依旧劝说:“殿下,镇北大将军已经先一步赶到江北,有她出马,您还不放心么?”
刘尧面露担忧:“本王自然放心她,但本王不放心别人,她并非钦差,怕是有不少人会为难她。”
“倘若本王能尽快赶到,也能为她撑腰,如此一来,救灾一事便会进行得更顺利。”
亲信闻言,不由得叹息一声。
谁给谁撑腰还不一定呢。
只是他也不敢泼主子冷水。
于是他斩钉截铁地开口:“殿下放心,属下必定安排妥当,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队伍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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