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楼。
苏晟云被一群人簇拥着推进了酒楼大门。
他原本是不愿意踏足这样的风尘场地,可母亲说过,既然入了官场便不能再像读书时那般两耳不闻窗外事。
就算不是为了与这些人交好,至少也得认识一番。
再说了,同朝为官有几位好友总比孤立无援要强得多,就算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该再随意得罪他们。
所以,碍于众人再三邀约下,苏晟云还是硬着头皮来到了这里。
他是新科状元,风头正盛,也是皇帝最看重的人才,自然受尽吹捧。
身边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着他,若是旁人,只怕要飘飘然。
只可惜,苏晟云是个书呆子,他只觉得尴尬,忙谦虚地低下头,嘴里挂着“不敢”二字。
榜眼与探花都来自乡下,彼此关系自然亲近些,与盛京这群人也有些格格不入。
但两人都是人精,悄然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便上前挽住了苏晟云的胳膊。
“今日状元郎赏脸同咱们一起庆贺,可必须要上座才行啊。”
“是是是!”
另一个也赶紧忙着附和,见苏晟云想躲竟然直接过去强行将其按在了座位上。
“哎呀苏兄,你就坐下吧,在场的除了您有资格坐主位,还能有谁呢?”
其他人都愣了一下,而后也都忙点头。
“是、是啊,状元郎理应上座。”
苏晟云是被人三请四请拽过来的,自然不了解今日这场宴席都有谁来。
可旁人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待会儿吏部尚书李时安大人便会亲自到场,仔细说来肯定也是皇帝的意思。
虽然只是来走个过场说几句话就走,可这主位自然是要留给尚书大人。
苏晟云被他们强行按在这位置上,分明是要陷他于不义。
幸好出门前苏阑音提醒过他,待会儿见机行事,能不坐主位尽量不要坐,能不喝酒也尽量不喝。
实在没办法,就在喝酒前吃一粒解酒药。
这可是苏阑音塞给他的,肯定管用。
到底是亲妹子,就是靠谱。
苏晟云虽然只是个老老实实的读书人,不懂什么官场上的弯弯绕绕。
可他却不是个傻子。
自己虽然是状元,可却没有一官半职,在场的几位虽然官职小,可都是有头衔的,再怎么主位也轮不到他。
于是苏晟云看向其中一个官职在众人中较为高的,谦逊有礼地说道:“晚辈虽然得圣上隆恩高中状元,可怎么说也是新入朝还未有官职,如何担得起主位,不如有孙大人来坐。”
孙世舟一听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摇头:“不行不行,我怎么能坐这主位,还是状元郎坐。”
其他人也赶紧附和:“是啊是啊,这个位置非状元郎莫属。”
苏晟云见他们客气得有些奇怪,便知道这其中肯定有诈。
出来前妹妹都教过他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于是他提起警惕心,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孙大人不坐,那就王大人坐吧?”
“啊?我不坐,我不能坐……”
“那刘大人……”
“不行不行!”
“冯大人?”
“不敢不敢。”
“梁兄?”
“别闹……”
“陈兄?”
“在下何德何能……”
问了一圈下来,没人敢坐,苏晟云基本可以确定,这主位就是个坑。
一个位置推来推去没人敢坐,这正常吗?肯定是不正常!
这不像是个位置,倒像是个烫手的山芋。
榜眼张鹤之问道:“各位谦让一片诚意,既如此,那苏兄你再推辞可就不好了。”
探花贾尘也笑着点头:“是啊,苏兄快请入座。”
原以为话说到这个份上苏晟云这个书呆子肯定会上当一屁股坐在主位上。
却不料,他非但没有坐还一脸义正严辞地说:“既然各位都不坐,那在下也不能坐。”
“这是为何?”张鹤之忍不住问。
苏晟云语气诚恳:“今日能来此与各位大人相识已经是三生有幸,更何况在下既不作东也不是主人,怎能不知好歹地坐在主位上。”
“这样吧,既然大家都不肯坐,那咱们取消主位,这下总行了吧?”
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只能悻悻点头,若再劝就显得刻意了。
一群人面露尴尬地坐在位置上,唯独空着主位,苏晟云还特意招手唤来小厮。
“将这椅子撤走。”
小厮疑惑,多了句嘴:“客官,这可是主位,真要撤走?”
“我们没人坐这个位置,所以还是撤下去吧。”
“是。”
小厮也不敢再多问,立刻低着头将椅子撤了出去。
张鹤之与贾尘互相看着彼此,像是在用眼神交流。
就算听不到苏晟云也知道,他们大概是在讨论什么。
估计是他没有上当坐在主位,让这二人感到诧异了。
幸好苏阑音提醒他凡事多留个心眼,嘴上也要说些好的,否则他只怕一辈子也学不会圆滑二字。
一阵悠扬的旋律响起,酒桌正前方的纱帘被缓缓掀开,露出一个圆形的舞台,里面有十几名舞姬准备就位。
她们个个婀娜多姿,一身华丽的红色舞裙显得如烈火般耀眼。
随着音乐节奏,舞姬们翩翩起舞,围着舞台转圈后退向两边。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她们身后有一名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正在弹琴。
她垂眸看着指尖,睫毛轻颤如同振翅的蝴蝶,一身月牙色白衫在热情似火的红裙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就像是玫瑰的花蕊,自带一股出尘绝世的神秘气质。
所有人的目光均落在白衣女子身上,包括苏晟云。
不过,他不是为女色所动,反而是这首曲子让他心旷神怡,总觉得很是动听。
一曲毕舞姬们退下,最后弹琴的女子站起身缓缓走上前来欠身行礼。
“小女子月瑶拜见各位大人。”
“快起来快起来!”众人怜香惜玉地呼喊着,有几个甚至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搀扶。
不过碍于这次都是读书人,他们不好破坏了体面,于是都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张鹤之介绍道:“这位月瑶姑娘可是这逢春楼的花魁,一向是卖艺不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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