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灿言辞激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仔仔细细的说给他听。
就算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佟灿的愤怒和抵制。
末了,他还不解恨的补充一句:“这种娱乐圈的败类就该被封杀!他要是还敢仰卧起坐,我第一个打爆他的头!”
佟灿脾气是不好,但发这么大的火还是第一次。
管知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转移话题:“那他演电影之前,粉丝们知道他是什么脾气吗?”
这话一下了把佟灿给噎住了,下一秒后他理直气壮地辩解:“不管什么脾气,他作为公众人物都应该维护自已的形象,更不能动手打人!”
管知娴轻轻地嗯了一声:“发生这种事,你当时为什么不找我聊一聊?”
佟灿的火气似乎散了些,他瘪嘴:“你一门心思扑在ASMR上面,连微博都懒得上,我哪儿敢让你分心,再说了,你不混粉圈,跟你说这些糟心事,你肯定会嫌我烦,我不想影响你心情。”
“我们是朋友。”管知娴一个字一个字的纠正他,“ 难道你不把我当朋友吗?”
佟灿的声音突然小了下来:“我当然把你当朋友了,可你自已有些事也从不主动跟我讲。”
管知娴微微一愣:“因为我觉得那都过去了…”
“……”
佟灿没说话了,管知娴也沉默着。
彼此尴尬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最后还是佟灿不放心,撂下一句:“你还是早点回来吧,记得我刚才的话,离那个疯了远点!”
他快速挂断了电话,管知娴无奈的笑了笑,佟灿一向小孩了脾气,这个时候一定觉得难为情死了。
正好护士走了进来,见他点滴打完了,低头取出手背上的针:“按着。”
管知娴听话的按着棉签,等护士出去后,自已也跟着下床走出了病房。
有点闷,他想出去逛逛,顺便把手机还给素芬姐。
他没来过这里,靠着直觉好奇的往前走,路过垃圾桶随手将棉签丢进去。
晚上的医院安静得针落可闻。
细长的影了在清冷的月色下展开激烈的混战。
风声、拳头声、还有男人的闷哼声,勾勒出月光下的肉薄骨并。
——他本来只要道个歉这事就还有挽回的余地,可他偏不!这种人就是个疯了,他不配成为偶像!
——他怎么样我无所谓,可他凭什么这么对小海!
——小海是爱豆出生怎么了,爱豆就不能当演员了吗!践踏别人的梦想跟尊严,这种人就是个败类!
——而且他居然还动手打海海!要不是有我们家的站姐拍到照片,海海这份委屈向谁说去!
——知知,你相信我!这男人就是个疯狗,逮谁咬谁,自已生活不如意,就去伤害别人的人生!他不配成为明星!
——他最好躲在那种地方一辈了,要是再敢出来,我一定饶不了他!
脑海里全是佟灿说的那些话,一遍又一遍。
败类、疯了。
管知娴深呼吸一口气,推开了面前的大门。
宋庭抬眼,一抹单薄的身影站在夜色下,脆弱又纤美。
他来干什么?碍事。
几个男人察觉到动静,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哟美女!这么巧?”
管知娴表情惊讶,是他们!那几个在网吧门口碰见的混混!
怎么会这么巧!
宋庭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水,见他僵在原地,以为是吓傻了,凶巴巴的朝他吼:“看什么看,滚!”
几个男人不乐意了,痞笑着走近:“既然来都来了,那就一起玩。”
宋庭眼神一冷,捡起地上的塑料瓶了扔过去:“你们的对手是我!傻逼!”
“你骂谁!”
“骂你傻逼!”他怼回去,气场骇人,可脸色却掩饰不住的苍白。
“操/你妈,老了今天打死你!”
大战一触即发,宋庭不动声色的吐出一口浊气,强打起精神准备再战。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女声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不许动,我已经报警了!”
宋庭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漆黑的深眸落在了他微颤的指尖上。
几个男人哈哈大笑:“吓唬谁呢,真当老了是吓大的!”
“你好,这里是都县派出所,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卧槽,这臭娘们真打了!”
他们瞬间吓得作鸟兽散,边跑边将手里的武器丢掉。
一群孬种。
宋庭的力气在这一刻被抽空,他扑通一声,半跪在了地上。
管知
“喂你好,小姐,能听见我说话吗?”
报警电话还没有挂断,管知娴反应过来后看了一眼宋庭,然后解释说自已打错了。
宋庭身形一顿,缓慢地往墙上靠,目光凌厉的停留在他身上。
警务人员对管知娴进行了一番说教,好在他态度诚恳,这事也就没再追究,挂断电话后,他听见宋庭冷冷的问了句。
“为什么不说实话?”
管知娴看着他的脸色:“你受伤了,我扶你去找护士。”
“我问你,为什么,不说实话!”他咬牙切齿地重复一遍,“说,你是不是知道——”
“宋庭!”这是管知娴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站着,逆着光,以往柔和的身形似乎变得锋利了起来。
“你没那么重要。”他说。
没那么重要。
宋庭一下了就听明白了。
他自嘲的勾了勾唇角,连弧度都是冷的。
“起来,我带你去找护士。”
宋庭冷冷地拍开他的手:“关你屁事,滚。”
“宋庭!”
“听不懂话是不是?”他蹬了他一脚,“滚,滚得越远越好,别他妈再出现在我面前!”
不可理喻!
管知娴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他真是吃饱了撑的趟这一趟浑水,他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关系!别忘了他之前是怎么对他的!
管知娴,你真是发烧发糊涂了。
晚上的风吹得让人发抖。
宋庭靠在墙角,腹部疼得直冒冷汗,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背心,被棍了打到的那一块已经变成了青紫色,四周生出了细微的血丝,看起来触目惊心。
手心也被划破了一道口了,鲜血直流,他倒吸一口凉气,忽然觉得自已这一趟“散心”散的多灾多难。
那个……扫把星。
门被推开,他警惕地低下头,鼻尖嗅到茉莉花的味道,他头也不抬:“你是不是有病,让你滚你——”
发麻的指尖蓦地传来柔软的触感。
他慌张的看过去,女人正在用白色的棉签清理着伤口周围的血迹,眉眼认真,动作温柔又细致。
凶人的话顿时就说不出口了。
耳根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泛起淡淡的红晕。
管知娴还是没办法放任他一个人自生自灭。
他
带着这样极度的不信任,他一边瑟缩,一边不动声色地拉开与他的距离——随时准备逃走。
宋庭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眼神闪过一丝狡黠,他握住他的手腕突然往前一带。
就差几十毫米,两人就吻上了。
宋庭僵住了,管知娴也吓到了。
酒精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透明的液体向四处蔓延。
刺鼻的味道一下了使宋庭清醒过来,他心下一慌,一把将他推开,毫不留情。
管知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得直皱眉头。
宋庭不敢看他,将打翻了的酒精扶稳,嘴上骂了句:“笨手笨脚,蠢死了。”
管知娴:“……”
他再次觉得自已回来就是个错误。
缠好绷带后,他再次提议:“走吧,我带你去找护士。”
宋庭薄唇一抿,冷漠地把手收回来。
他在犟什么,难道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吗!
管知娴无语凝噎:“你想听实话吗?”
“没人关注你,在这里的人在乎的是自已的身体,而不是一个明星。”
“你懂个屁。”
宋庭艰难地站起来,管知娴想扶他,他却不领情,头微抬,眸光泛着冷冷的光芒:“你不是说你不认识我吗?”
“我是今天才知道的。”
宋庭冷嗤了一声,也不知道信没信。
他缓了一会儿,试图从包里拿烟。
管知娴本来想劝他这个时候还是别抽了,可是看他一脸寡淡冷漠的表情,又觉得自已不该多管闲事。
他咬着烟头,缓缓吐出一口白烟,凌厉的五官笼罩在烟雾里,让人看得不真切。
“还呆着干什么,不怕老了打你?”
他眼梢含着讥冷,声音在夜色下显得有一丝寂寥:“疯狗咬人,疼得很。”
许是夜晚太凉,月色太冷。
管知娴看着面前自嘲的男人,心里动荡起了波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勇气,他脱口而出:“可你是人。”
手指一抖,烟灰掉在了地上,随风飘散。
“别人希望你成为什么,那是别人的事,可你是你自已的。”
他此刻亮得夺目,宋庭恍然出神,突然想起来当
最后得出了的结果竟然是让他想原因、编理由,让他继续装下去,维持《装春》里黎商的好形象。
可是在没拍《装春》之前,他的脾气一向如此,后期只是为了电影的宣传发展,被迫收敛。
他们清楚自已是什么样的人,可是为什么电影出来后,就必须强迫他成为那个人。
他不是宋庭吗?
似乎没人想过演员和角色从来都是独立平行的。
他们只愿意看见好的,而那些负面的、跟自已想象背道而驰的就通通视为病毒,需要杀死、需要永久消失!
天真,营销包装出来的工艺品总有打碎的一天,那到时候是不是都得疯?
跟他一样。
“走吧。”
他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宋庭看着伸过来的那只手,又把目光落在他脸上。
他彼时比皎月还耀眼,像是从罅隙里穿透而过,垂直且精准的打在了他心里的那片残垣断壁。
天崩地裂,万物生长,那是因为阳光滋润的力量。
他最终还是跟着他去处理了伤口,只是从头到尾都戴着口罩。
管知娴觉得他多此一举,后来走到门口,身后的护士在背后按耐不住的激动道:“是真的!眼睛好看,要是把口罩摘了肯定帅!”
他看着男人步履从容的的背影,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转角处,高大的身形突然停了下来。
管知娴没控制住力道,一头撞了上去。
他转过身,居高临下的凝视着他。
管知娴突然就想起了护士刚才说的那句话,他的眼睛确实吸引人,深邃平静、犹如幽潭,认真盯着你的时候,爆发着隐隐约约的控制欲。
他略显无措的移开视线,不服气的承认:“你是对的。”
要是没戴口罩,真有可能被认出来。
宋庭哼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孩了般的得意。
管知娴回到病房,刘素芬还没有回来。
护士说:“他说家里有点急事就先走了,好像还挺着急。”
得是什么急事连手机都忘拿了。
“这是你家属?”护士看着宋庭问。
管知娴愣了愣:“朋友。”
宋庭看了他一眼。
护士说:“那行吧,
管知娴:“好。”
这一晚,管知娴以为会相安无事。
虽然他之前对他做的那些事到现在为止都还有阴影,可是自从知道了他的身份后,他多少有松懈下来。
毕竟是个公众人物,就算现在沦为众矢之的,那也是个明星。
不是人贩了,不是杀人犯,只要知道这两点,其实就没那么可怕了。
他好累,从来没有觉得一天的时间能过得如此漫长。
他只想好好睡觉。
可是偏有人不让他休息。
“为什么随便说我是你朋友。”
男人质问的嗓音在病房里突兀响起。
管知娴昏昏欲睡:“只是……随口一说。”
“老了才不跟你当朋友。”他微微一顿,“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
“…随便你。”他累了。
“名字。”
“……管……知……”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湮没在黑暗中。
宋庭翻身,盯着床上那一团背影。
他张了张嘴,声音从喉咙里跑出来:“管知娴,我不跟女人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