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儿快周岁的时候,他离开的,到如今已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昱儿早已经忘了,近几个月,连哒哒都没有再喊过。
谢敏怀怕他记得,又怕他忘了,在他的印象里,爹爹只是娘亲口中常提起的人,或者是书房中的物品,早已没有了一年多以前,他黏着王爷不肯松手的亲昵。
谢敏怀怅然若失。
她回身跪好,继续闭眼诵读着经文。
等着经文诵完,护国寺的师傅们离开大殿,由着谢敏怀一人在蒲团上跪着。
直到,她听到身侧的脚步声,谢敏怀睁眼偏头去看,身侧站的人,竟然是陆长盛。
陆长盛在她看过来那一瞬间,撩袍跪在了她身侧的另一个蒲团上,双手合十,不知在祈求着什么。
谢敏怀垂目片刻,站起身来转身欲走,陆长盛喊住了她。
“你可知我刚才跟佛祖说了什么?”
谢敏怀并不理会,继续朝大殿外走去,等着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陆长盛说道:
“先皇是我毒杀的。”
谢敏怀脚步一顿,惊愕转身看着他。
陆长盛已经从蒲团上站起身来,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谢敏怀,平静的目光中似隐着浪涛一般。
“从他在你四哥成亲那日对你的孩子下手开始,我便着手这件事了,前两年我在禁军中时曾救过一个内监,后来他去到了先帝殿前伺候,我才找到了机会。”
陆长盛见她怔怔的站着,一步步的朝着她走去。
“从前我孑然一身,不管是江湖草莽,还是高门弃子,我都不在乎,直到后来遇到你。那时我敬你为人,怜你处境,在行宫中,你那般为难都愿意伸手搭救于我,与他周旋。自那时起,我便决定了,不管此生你在何处,我都愿意护在你身边,哪怕做你的仆人。”
谢敏怀靠着他走近自己,微微皱眉,待要后退时,陆长盛有分寸的停住了脚步,距离她两步远。
“我并非君子,明知道你是我不能奢想的人,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思绪,直到后来你离开陆府,我便想,只要是你所愿,我都会成全。可人总是难灭情欲,也总会得陇望蜀。
我给先帝下毒,想着只要他没了,你和孩子就平安了。原以为只要你平安无事,只要你还在长安城,我便知足了,可是后来我看着你日日消沉,甚至对那怀梦香依赖成瘾,我听闻时便如利刃剜心,只恨在行宫时没能阻你,让你留在他身边周旋,天长日久心落到了他的身上。
如今我不想再压抑自己所想,方才我对着佛祖是来还愿,去年我被贬辽东之时曾许愿,盼着将来有一日能光明正大的站到你跟前,不再隐藏自己的心迹。”
陆长盛说到动情处,又往前走了一步,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我过几日便要去西北了,若我得胜回来,能否看我一眼,让我照顾你和孩子?”
在他抬手欲扶上她双肩之时,谢敏怀急急后退几步,声色俱厉的呵斥道:
“大胆!亡夫往生莲位便供在此处,岂容你放肆!”
陆长盛眼中浮起痛色,他垂目望着她,片刻后哑声开口:
“我知晓你忘不了他,我并不敢奢望你会忘了他,若是你将自己照顾好,不再沉溺于悲痛之中,我也不会这般不放心,我只想好好照顾你,不忍看你这般。”
谢敏怀抬眼望着他,眉眼间冷然。
“你想娶我?”
陆长盛听她回应,眼神中迸发出光彩。
“你答应了?”
如今民风开放,二嫁三嫁之事常有,她虽是王妃,可是皇室又没有规定亲王死后王妃不能改嫁。
谢敏怀脸上并无旖旎之色,而是一片淡然。
“亡夫的灵位还供在此处,到如今依旧尸骨无存,我别无他愿,你去杀了谋害他的人,我便嫁你。”
陆长盛面色一滞,之后目光中的神采黯淡了下去。
“怎么?刚才还信誓旦旦说成全我所愿,这一会的功夫陆大人便忘了?”
陆长盛声音干哑晦涩道:
“他毕竟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谢敏怀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而陆长盛未再拦她。
从护国寺回去的时候,陆长盛骑着马,跟在马车旁,陆长盛如今随行的铁甲兵也跟在马车后。
金子撩开车帘看了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他怎么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谢敏怀闭眼不去理会。
她已经将话都说的那样清楚,他还紧追不舍,实在令人生厌。
好在他过两日就要出征了,再过段时间,她就要离开长安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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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河之畔。
周元谦坐在石头上,看着河对岸。
夜色寂寥,耳边只听闻水声潺潺。
肩膀被拍了一下,周元谦转回身去看,只见王二狗拿着两坛酒,递给他一坛。
周元谦接过后,与王二狗碰过之后继续看着长安的方向。
好一会,他用树枝在地上写道:
“最近河对岸的官兵少了很多。”
现在起义军逐渐形成规模了,连情报人员也多了起来。
“朝廷要打仗了,前段时间三军挂白就是因为去年上位的那个狗皇帝死了,他那还不满一岁的儿子继位了,皇后是西北一个大将军的女儿,被朝廷里一个姓陆的,叫陆长盛的给杀了,说是跟晋王私通谋逆,西北的那个大将军当即起兵造反了,倒减轻我们的压力了。”
他见周元谦望着河面不知在想着什么,又说道:
“说起这个陆长盛,最近长安城中可流传一段风流事,跟他原来的弟妹有关,许多人都津津乐道。”
周元谦闻言抬头,看向了王二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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