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南大街上已挤满了黑压压的兵士,除了耶律宏图的人马以外,还有从刑部大门里正持续涌出来的捕快,以及从南城门闻讯赶来的大批守军。
由于已是深夜,刑部尚书并不在刑部,而当值的刑部侍郎明显是有意的在拖延时间,他一边做着吞咽的动作,一边劝着我不要冲动,说什么山河盘已经修复,皇上在得知阮凌被捕之后,已第一时间下旨赦免,估计这会儿已回到了镇北将军府。
对于这种鬼话,我自然是不会相信,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刑部的这伙人早已被我给当作了耶律宏图的同党。
说话间,我环顾四周,更是已发现街两旁的屋顶,窗户内,甚至望台上,皆已布满了弓箭手……
这种发现瞬间又翻倍了我的恐惧与疯癫,以至于很快便联想起电视剧里,那些挟持人质的人犯,哪怕最后有心悬崖勒马,但也在露出破绽的那一瞬间,表情永远定格在子弹出膛的那一刻。
想到这里,我几乎是扯着嗓门炸响了整条街:“梁世忠!”
“属下在。”
“记住,待会要是咱俩同时中箭,哪怕是拼上最后一分力气,也要把耶律宏图给我弄死,囊死他……”
梁世忠显然会意,话不多说,当即抬手,剑尖直接抵在了耶律宏图的后背上。
看到这一幕,包围圈外的众多兵士果然被震慑,很快便停止了继续逼近,就连离我最近的刑部侍郎,也慌张的冲着街两旁的弓箭手挥手叫停,示意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可我却很清楚,陷入到这种绝境中,拖的越久,我便越没有生还的可能,想到这里,我脸上肌肉又再一次的抽搐,而口水更是已连成丝的挂在了我嘴角上:“……我不怕告诉你们,我从小便被我妈抛弃,长大后又被我深爱的女人抛弃,以至于内心一半阳光,一般阴暗……所以,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最好不要再试探我的底线,因为我可以随时登山,也可以随时坠入深渊……”说着,我扭曲着面孔,当即便抬起匕首一把扎在了耶律宏图的肩膀上,霎时间,只见后者变态般的笑容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则是嘴里发出的那一声闷哼……
我毫无征兆的动手,不仅咋舌了梁世忠,更是苍白了刑部侍郎的脸,也寂静了整条南大街……
所有人皆呆愣在原地,唯有被我扯住头发的耶律宏图,他仰着脸,已被反应过来的剧痛给逼出了呻(吟声……
“李贤侄,你糊涂啊……你这般乱来只会害了李老将军,也会害了你们整个镇北府……”
“去你(妈的……要说害,也是你们伙同这个阴比先害的我……给你十秒钟,我要再看不到我二嫂,下一刀,我直接攮他脖子里。”
包括梁世忠在内,所有人皆是脸色剧变,而刑部侍郎则颤颤的抬起了双手,似乎欲要上前对我安抚,却被我一嗓门吼住:“……一……二……三……四……五……六……”
“李贤侄,你莫要再逼本官了……本官方才所言皆为事实……你二嫂的的确确已被皇上赦免罪名,她人现已回到镇北府,你让本官如何放人啊……”
“七……八……九……”
就当我快要喊到“十”之时,一阵阵马蹄声忽然便从街北边传了过来,仅是一个呼吸间,包围圈便主动退到了街道两旁,而那些兵士们则各个转身单膝跪地,向着赶来的队伍恭敬行礼。
只见在火把的摇曳下,一队人马已停在了街头的正中央,而队伍前头的马车里,一名身穿黑色丝裙的女人缓缓走了下来。
见到来人,已是六神无主的刑部侍郎像是见到了主心骨一样,急忙上前躬身道:“下官何进,见过国师!”
被称作国师的女人似乎无心理会众人,她手中托着一个类似于罗盘的物件,而上面则刻着密密麻麻,类似于山河的图案。
我又看了一眼那盘中正在抖动的金针,却见其随着女人向我逼近的脚步,已是抖动的愈加厉害,而顺着那金针所指的方向,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皆向我投了过来……
终于,女人停下了脚步,由于她脸上蒙着一层面纱,只露出一双明亮又幽静的眼睛,这让我分辨不出,她面纱下的表情,写的究竟是善还是恶?又是否有着什么企图?
“何进。”
刑部侍郎急忙朝着女人上前了两步,又躬身俯首道:“敢问国师有何吩咐?”
“今夜之事,务必封锁消息,倘若有人泄露出去,定斩不饶。”
刑部侍郎像是验证了某种猜测,先是吃惊的看了我一眼,这才向女人点了点头:“请国师放心,下官定不负国师所托!”
“还有,立即将那些弓箭手遣散,莫要伤了李清风……”说着,女人不等刑部侍郎做出回应,一双幽静的眼睛又投向了被我扯住头发的耶律宏图身上:“……你为了一己私怨,不仅陷害阮都尉,更是借着阮都尉来要挟李清风,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从今往后,若再敢打镇北府的主意,我可以向你保证,就连皇上都不会轻饶于你。”
耶律宏图先是沉默,接着竟浑然未因流血的肩膀而萎靡了神色,又再次的失声而笑:“吾今夜失算,多说无益……李清风,倘若杀了吾,你全家必死,可若是你没这个胆量,他日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
女人紧皱眉头,却是不再言语,显然,面对一名皇子,即便她的身份是国师,却也不得不掂量掂量。
终于,女人这才转而向我说道:“李公子不必担忧,皇上绝不会容他胡来的……另外,今夜之事,我也可以向你保证,皇上也绝不会降罪于你……最后想说的是,你二嫂确实不在刑部,她已被皇上赦免罪名,你若是不信,回去看看便知!”
此刻的我仿佛已丧失了分辨好人与坏人的能力,而女人手中的罗盘更是一直吸引着我的注意力。
我很清楚的记得,穆芸曾在白天说过,山河盘能够指出被鬼怪附身之人,而女人手中的罗盘会不会就是那山河盘??
如果是,这一切又和我有着什么关系??还有皇上,他又是否真的公平公正,并非是被我给误判??
想着想着,我仿佛被无数的困惑给勾住了脑袋,又狠狠的给撕扯着,我被人坑过了太多次,生怕放了耶律宏图,会立刻被周围的兵士给摁在地上,以至于瞪着眼睛看着女人,这才低沉着声音说道:“我信不过你……让他们都让开,我这就回镇北府看看,要是没看到我二嫂,又或者我今夜出不了城,你们都听好了,我和耶律宏图之间,今夜必死一个!”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随着我话声而落,又是一队人马从街北急切的赶了过来。
人未到,阮凌的声音便已划破了整个夜空,不知为何?这声音竟不再像往常那般冰冷,却又无视着整条街上,那密密麻麻的黑色盔甲,就这么温柔的落入了我的耳中:“……清风莫怕,我没事了。快来我这边!”
这一刻,我愣了许久,忽然便觉得,自己像极了在学校里被人给欺负的孩子,或许是完全放松了警惕,我竟浑然没有察觉到,周围众人所发出的惊呼声,包括那名被称作的国师的女人,而下一刻,伴随着背后的一道劲风而来,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箭就这么钻进了我的体内,没有很痛,只是很凉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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