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出主意,怎么就成恶人了?”
裴淮止摇摇折扇,似乎对这评价并不满意:“我只是想,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这么久还摸不透的人。”
林挽朝眼神意味深长:“我可比大人单纯。”
裴淮止收敛了笑意,认真地凝视着她:“可惜了这一双含情眼,里头装的都是心计。”
林挽朝避开他的视线,掀开帘子往外瞧。
“天黑了。”
裴淮止神色一顿:“这么快么?今日出门的早,忘了带灯烛,林寺丞可借我一盏?”
林挽朝回头看他,从上次入鬼市她就发觉了,裴淮止,怕黑。
她低头掩过眼里的思虑,低头应:“大人用林府的灯,是林府的荣幸。”
“会还的。”裴淮止一点点合上扇子:“毕竟,这可都是你私卖武器赚来的,血汗钱呐!”
林挽朝没吭声,跟他总是没办法好聊,探头出去看着后方渐渐消失的皇城墙。
快到林府,林挽朝问:“我们查到的线索,需要告知陛下吗?”
“不用,钦天监的手段还没使完呢。”
裴淮止笑的有些邪气:“他们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功亏一篑吗?”
林挽朝听出他的意思,“大人的意思是……”
“明日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乱了查案的线。”
林挽朝点点头,不再说话。
马车停在林府门口。
裴淮止那扇子抵着帘子掀开,接过林挽朝的油灯,笑道:“多谢林寺丞送灯。”
“大人客气。”林挽朝颔首,目送裴淮止离去。
——
翌日,京都府衙里,就出了件大事。
有个丢了的孩子,回来了。
裴淮止听说这事儿的时候倒是不慌,缓缓放下茶盏,才对林挽朝道:“你瞧啊,这不是……来了。”
那孩子被带回了大理寺,刚到大理寺,外面就围满了百姓,有这孩子的父母兄弟,更有其他丢失孩子的亲人,想知道自己的孩子如何了。
林挽朝瞧着这小少年不过十二三岁,一身粗布麻衣,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双目无神。
她小心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垂着头,也不说话。
裴淮止从座上下来,那扇子轻抬起孩子的下巴,瞧着那无神的眼,笑容褪去。
“不中用了,审不出来什么的。”
林挽朝不解:“什么意思?”
裴淮止转身,声音冷淡:“被喂了离神药,现在就是个活死人。”
卫荆叹了口气,将孩子抱起送了回去,大理寺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对夫妇见此忙扑了过来,从卫荆手里抱过孩子。
“根生啊!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你看看娘啊!”
那孩子木僵着,呆呆的坐在床边上,看也不看面前之人,只盯着天上。
“根生,你别吓唬娘啊!”
卫荆也是觉得可怜,感慨了一会儿就准备回去,却听见身后忽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是那个孩子!
林挽朝也闻声出来,裴淮止紧随其后。
那孩子尖叫嘶吼着,在地上翻来覆去,似是极为痛苦。
“根生!”那对夫妻急坏了,一个劲哭喊,另一个则跪地磕头求救命,场面混乱焦灼。
那孩子七窍竟开始慢慢流出血来,握紧喉咙,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扼住了他。
忽然,他停了下来,缓缓站起来,瞪着裴淮止,抬起手,指向他。
“妖子不除,天威难恕!因果循环,报应百姓!”
这句话一说出来,那孩子就仰面摔落。张口吐出鲜血,溅了周围的人一脚。
林挽朝怔愣地望着这一切,不可置信地望向裴淮止,后者正看着那孩子。
此时人群中忽然出现位老者,白眉白须,手握拂尘,仙风道骨。
他走近,先冲那对夫妇施礼,俯身用指定住孩子胸口穴位,血即可止住了。
裴淮止挑眉,好整以暇的看着这老道士。
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孩子竟然逐渐转圜过来,神情平静下来。
“仙人啊!仙人,救救我的儿子!”
那老道士用拂尘一甩,孩子咳嗽几声,竟然就坐了起来。
那男子和妻子连滚带爬的凑过去,激动地唤着孩子。
老道士挥舞拂尘,口中念念有词,孩子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他看见了自己父母,猛然扑过去,哇哇大哭起来。
老道士站起身,旋即走到裴淮止跟前,望着他道:“世间万物,皆有定数。世人不信神佛,但我等修行之士,必不敢懈怠,若是任由妖魔猖狂于世,岂不愧对列祖列宗?”
围观者中有人问:“仙人,谁是妖魔啊?”
又有人应:“刚这孩子,指着裴寺卿说……说妖子!”
“你们还记得十二年前,宫里除妖之事吗?那时……不就是说裴寺卿……”
卫荆拔出剑来指着老道士:“你这神棍,再敢胡言乱语试试!”
老道士丝毫不惧,冲着百姓扬声道:“妖子不除,天威难恕!因果循环,报应百姓!如今这恶鬼掳走孩童虐杀,便是因这朝中有妖子作祟,坏了人间规矩!”老道士看了裴淮止一眼:“若不铲除,日后必酿成大祸!”
说罢,他一甩拂尘,往人群里去了。
“不见了!”
“仙人不见了!”
“仙人说的没错,这裴寺卿定是妖子,祸乱朝纲!”
“圣上竟还将此事交于大理寺查办,着实荒唐!”
林挽朝蹙眉,侧眸去看旁边之人。
裴淮止依旧是懒洋洋的样子,嘴角噙着笑,像看热闹般望着那些人,不否认也不承认。
“这妖子十二年前便没死,果真是祸害!”
“今日必须交出我们的孩子!否则我们不会放过你这妖孽!”
林挽朝扫了四周众人一圈,冷冰冰道:“大理寺乃是皇权所掌,岂容尔等肆意妄为!”
闻言,周围瞬间安静,正要再闹,只见林挽朝站在裴淮止面前,缓缓往后退,喝令卫荆关门,又道:“若有人敢闯大理寺,依法严办!”
门关上,外面顿时群起激愤,却再也不敢硬闯。
林挽朝看着裴淮止,叹道:“那老道士这一出戏演的可真好,前面险些连我都信了。”
裴淮止探究的看她:“林寺丞就这么信我?”
“不然呢,你莫不是真是妖子?”
“倒没那么大的本事,只是我以为,昨儿给你出那入宫为妃的歪主意,你恼了我这恶人,没想到还会信我。”
林挽朝看着他,“你是恶人,不是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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