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江云初的求饶,与一声苍老的呼唤,在身后同时响起,太监也停下了高举的木板。
半眯半睁间,她松开了紧闭的眼睛,顺着院中众人的目光,一起朝门口看去。
“常嬷嬷,您怎么来了?”太监放下木板,一脸谄媚迎了上去。
这位常嬷嬷,方才寿康宫请安的时候,江云初在太后身边见过。
呼!
她长长松下一口气,知道定是苏景宁在暗中周旋的结果,便也安心趴在台子上,静静听着他们说话。
“奉太后旨意,唤……”常嬷嬷四处张望,最后抬手指向了江云初,“这位宫女,去寿康宫说话。”
太监在一旁陪笑道:“哟,这可正不巧,江红殿前失仪,娘娘正罚她呢。”
“那我便先带走,待太后问完话回来了再罚吧。”说完,常嬷嬷竟视若无睹地吩咐身后跟着的宫女上前,替江云初解绑。
“这……”太监根本不敢拦,只赶紧给身边人使去眼色,小宫女得令,当即回屋禀报去了。
没一会,皇后身边的心腹嬷嬷,便从屋里追了出来,同样一副阿谀谄媚的模样:“常嬷嬷,皇后娘娘说江红没有规矩,恐会冲撞太后,便让奴婢跟着一起去,好能在一旁见机敲打。”
常嬷嬷回头瞥了一眼里屋,声音故意放大了些:“这可为难了,太后说只唤她一人,若是皇后娘娘不放心,待老奴回去之后,再向太后请示,若是太后同意,便再来请可好?”
好什么好!人就这般大庭广众被带走,她皇后的脸面何处搁!
屋里皇后拿起杯盏径直砸向地面,一声剧烈响声传来,常嬷嬷却只当没有听见。“娘娘若没其他吩咐,老奴便带走了。”她丢下一句话,竟当真领着江云初,大摇大摆出了长乐宫。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江云初跟在常嬷嬷身后,连连松气,脚下步子也愈发轻快。
再次回到寿康宫,已经没了方才热闹,仅剩三五宫女侯在厅中,太后依旧半躺在高处的软塌上,苏景宁坐在一旁,正替太后捶腿。
江云初屏息走进厅中,跪了下去:“奴婢江红,给太后娘娘请安。”
她特意将新名字说给苏景宁听,生怕两人在太后面前,说着说着便穿了帮。
太后又多看了江云初几眼,还是没有认出,当真以为只是寻常丫鬟,只道:“景宁性子倔得很,不听话,也从不求人,为了你,不仅开口求了哀家,更是答应了哀家搬进寿康宫来的提议。你好大面子。”
“小主生性纯良,见不得人受苦,奴婢受宠若惊。”江云初恭敬道。
“罢了,老大将你要回去前,便先在寿康宫学规矩罢。”太后说完,挥了挥手,便让两人下去了。
“遵命。”江云初应了下来。
苏景宁也冲太后跪下:“谢太后体恤。”
两人一前一后退了出去,在寿康宫的时候,苏景宁还端着才人的架子,被贴身宫女搀扶走在了最前头,冲江云初冷冷吩咐:“先同我一起回含光殿收拾东西。”
而不过出了大门,刚绕进一条小径,苏景宁便憋不住了,她回身当即拉住了江云初,吓得嘴唇惨白。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竟是连自己身份都不敢用,借着大皇子府丫鬟的身份也要进宫?而且脸上还这么多伤,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生怕苏景宁在宫中担心,江云初掩下了和亲王与大皇子的争端,更将她囚禁在和亲王府的那些事全部略过,只将白夫人芳心喂了狗,为侯府诞下一儿一女,竟还死不瞑目,被葬在了野外的事,说了个仔细。
在江云初嫁进侯府前,苏景宁便与白夫人交好,听江云初这般说,她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依然有些犹豫:“忠勇侯看着可不像这般凉薄之人!”
江云初冷冷道:“男人在乎的东西太多,地位、功名、利益,甚至家族、亲人、知己……这个时候,你若是让他在心中排个先后,女人总排在最后。可一旦他们遭遇危难,需要权衡利弊放弃一样,女人这时又排第一了,还总说有苦衷,可笑。”
这话,说进了苏景宁的心里。
她泪眼婆娑,抬头看了看南方的天:“是啊,分明没做错什么,却还是什么都错了,也许就错不该动心爱人罢。”
江云初反应过来,猜到定是她这番话,又让苏景宁想起了郑府八少爷,当即反手将对方的手,反握在掌中,连连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景宁一把擦干泪,却笑了:“十三夫人,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咱们必须要替白夫人,拿回她应得的。明日,我便带你去见淑妃娘娘!”
到底是帮白夫人,还是帮当年被抛弃的自己?江云初看着苏景宁,迟迟没有说出话来。
在寿康宫,得益于苏景宁明目张胆的照顾,江云初这来路不明,又资历最低的宫女,竟也有了单独的房间。夜深人静,她躺在床上,莫名又想起了白夫人。
自从白夫人离世,江云初总是强迫自己不去想那日的画面,不去想白夫人。
生同床,死同穴,生生世世都不再分开。
那么简单的愿望,她竟然都完成不了,她怎么有脸去思念她?去面对那记忆之中,白夫人临死前期待许令玙,望眼欲穿的眼神。
但今夜,她终于有了些底气。
“媖儿,你再忍几天,快了。”
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竟不自觉,又含住了泪。
夜里,江云初醒了好几次。
不过还好,翌日众嫔妃到寿康宫请安,苏景宁为了让她避开皇后,特意让在屋中不要出门,她也因此多躺了会。
正闭目养神,却听见小宫女在屋外敲门:“江红,皇后娘娘找你。”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江云初叹息一声,便也整理了衣裙,跟着小宫女去了寿康宫前院。
皇后趾高气昂,站在寿康宫里避人的凉亭里。“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江云初跪地低头,除了恭顺,不敢再有其他表情与情绪。
“我想了一夜,一直想不明白,老大将你送进宫来,究竟为何。”皇后缓缓开了口,“直到今日,太后说苏才人正式搬到寿康宫居住,我才品出了些端倪。这一切,都是老大的计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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