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内,丧父,退婚,若是那位娇滴滴的大小姐,恐怕早就抹脖子上吊了,得亏赫连翊心大,不把这些事放心上,颇有些自鸣得意地捧着银子离开花厅,一路上盘算着要数清楚多少两银子,至少留一半当盘缠。
宋良娣,我离出发去找你又近了一步!
赫连翊心情大好,不想走错了路,竟走到了吊唁亲朋好友歇脚的凉棚下。他们正聚在这儿喝茶,大声唠嗑。
“你们晓得不?监国十二年的皇太子殿下,前两天被陛下一道圣旨给废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赫连翊被废太子后就成了庾家大小姐,还真不知道民间如何议论此事,又不能大剌剌地坐下聊,便装作是找人,“你们可有看到夫人过去?”
“没有。”
“那我去别处找找。”
赫连翊借故走开,绕到一堵墙后,认真地听墙角。
有人接上话头,“古往今来,废太子也不在少数,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这说得很是,废太子又不是开天辟地头一遭,那么吃惊作甚?赫连翊默默地点了点头。
“瞧你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儿,跟咱们真就没半点干系了?自古以来,为着易储的事,多少地方血流成河?再说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这一个个成语,用得听顺口,不去坐馆当说书先生可惜了!
孰料,那人话锋一转,“话又说回来了,皇太子殿下被废,倒也不冤枉。陛下和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太子妃,正儿八经的名门闺秀,太子偏偏不宠,宠爱什么良娣,这等宠妾灭妻的事,不是打帝后二人的脸吗?”
宠妾灭妻,圣旨里的原话!
真有这么令人发指不能容忍?
可是,赫连翊一看王氏那张脸,又满口仁义道德,便觉得倒胃口。
宠爱王氏,便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绝对不可能!
“你说得很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夫妻恩爱,后宫形如虚设,偏偏太子一点儿没学到。倒是福王跟王妃青梅竹马,一进门就怀上了,很快就要让帝后抱孙了。”
福王,赫连清,乃是帝后所生的三皇子,与赫连翊是一母同胞。两人虽是亲兄弟,实际上往来不多。
“不不不,这什么宠妾灭妻的理由,全是诓人的。太子妃活得好好的,又没被太子怎么的,只是冷落而已。哪怕帝后二人对太子此举不满,也不至于就废了他。依我看,是太子还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陛下才先下手为强,废了他!”
“太子密谋造反的事,被陛下窥得先机,先发制人?”
造反!
造你娘的反!
赫连翊气得青筋暴怒,直冲出来,痛骂道:“你们对宫廷密事如数家珍,难道你们这些天晚上都躲在御用恭桶后头偷听?”
“大小姐,你一个姑娘家,别把话说得那样难听。帝王家事,也是天下事。我们是天下人,怎么就说不得天下事?”那人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分明是强词夺理!
赫连翊抓住最要紧的一点,毫不迟疑地质问:“太子何时造过反?你们无中生有,妖言惑众!该当何罪?”
太子造反,纯属他们妄自揣测,被大小姐咄咄逼人地追问,越发站不住脚,有些自讨没趣,没敢再回话。
其中一人獐头鼠目的,笑眯眯地猜问:“大小姐,你养在深闺,怎么一听太子的事就这般火大,莫不是爱慕太子?”
“是了是了,因心里喜欢太子,才容不得人说他半句不好!”
言毕,众人哄堂大笑。
“关于太子的事,你们少嚼舌根,不然我写一封密信告到京城去,可别哪天被人割了舌头都不晓得!”
赫连翊气哼哼地撂下狠话,拂袖离去。
回房之后,他将两包银子放在书案上,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便拿起一沓宣纸,一面撕,一面自言自语:“那起子小人,连东宫的门朝哪边开都不晓得,就敢张嘴太子宠妾灭妻,闭嘴太子造反,合着东宫是他们家开的?可恨,可恨,着实可恨!”
一片片细碎的宣纸落地,赫连翊的怒火减轻了,心里却没来由地失落起来。今儿个堵住了这些人的嘴,天下百姓千千万,哪里堵得住悠悠众口?从前,他从来不在意被人说什么,一则是没人敢当面说他的不是,二则在东宫或皇宫里,妄议主子的事是掉脑袋的。
因而,他被捧着长到这么大,一朝从云端跌落,任何世人都可以踩一脚,吐一口唾沫星子!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人言可畏。
可是,这几天他一直逃避不去想的要事,却在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挥之不去,那便是帝后联手废太子的真正缘由。
就像那人所说的,宠妾灭妻是一个理由,但跟真正必须废太子理由相比,便微不足道了。
废太子真正原因是什么?
正当赫连翊绞尽脑汁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时,姜氏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容丫头,你怎么又跟亲戚吵架了?这是何苦呢?才被退婚,又传出倾慕太子的话,那得有多少人笑话你不知天高地厚?”
“怕这个笑话,怕那个笑话,活得这么累,还不如死了算了!”赫连翊有些自暴自弃地嚷道。
姜氏满脸惧色,不敢再说什么丧气话,反劝道:“容丫头,可不许乱讲!你要好好活着,嫁个比洪四少好十倍百倍的男人嫁了,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没错,我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包括亲手废了他的亲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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