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启亮的思考,仍旧是在争取时间。
堂堂县长,怎会看不清形势,那样也太没敏锐性了。
缓了一下,邵启亮为难说:“祖书记的肺腑之言,启亮牢记在心,只是这件事我做不了主,需要请示王书记……”
祖万景面色略微一沉,继续开导,“王坤不在,你是文光县最大的官,只要你一声令下,毕士光能不执行?”
手背轻轻拍了拍邵启亮胸前,抬眼望了望四周,放小声音继续说:“老弟,省委不久会进行一次小范围人事调整,你就没有其他打算?”
“只要你有意,我助你一臂之力,前提是,你得支持我……”
这句话,其实挺有杀伤力的。
陈先在文光县失踪,以及后来查处马宇一伙,邵启亮提供了非常有价值的线索。
然而,论功行赏的时候,他却原地不动。
即使嘴上不在意,可内心多多少少会不舒服。
毕竟,这种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一次,有可能影响一辈子。
何况,邵启亮不再年轻,他这个年龄,若还在正处级上蹉跎,退休时顶天混一个副厅,还得说撞上好运气。
只是祖万景自己还没解决副厅级别,就给邵启亮画大饼。
这中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邵启亮听听也就算了。
于是,邵启亮打着哈哈说:“感谢祖书记想着我,容我和毕士光好好谈谈。这样吧,您先移步会客室休息,我稍后给您消息。”
一听邵启亮这样表态,祖万景心里再着急,也只能听之任之,不好逼邵启亮了。
目送祖万景和张鹏飞等人离开,邵启亮掐着腰长长舒了一口气。
对身边的毕士光发起牢骚,“刑侦总队怎么还不到,士光,你马上联系刘处,问一问他们到什么地方了。”
毕士光一摸兜,“坏了,手机没拿,忘在办公室了。”
这时候,张辉快步过来,掏出自己手机递过去,“用我的打。”
十几分钟后,远在汉林的祁仲模,刚刚撂下手机。
此刻,他正在厉元朗的办公室里,面色红润,难掩惊喜的说:“省长,您这招欲擒故纵真高明,有意拖延刑侦总队的同志出现。这不,隐藏的人纷纷露头,要求带走骸骨。先是张鹏飞,后有祖万景,轮番向县委、县政府施压。好在王坤和邵启亮顶住压力,与其周旋。您看,现在是否同意刑侦总队接手这具骸骨?”
厉元朗点头赞同,不过,他可没祁仲模心情好。
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于是说:“祖万景着急忙慌要走骸骨,让这起案子有了点眉目,是该到收网了。仲模同志,刑侦总队接手之后,要迅速侦破,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祁仲模领命而去,厉元朗又联系简来意。
他在电话里说:“来意,祖万景手里有尤维根的亲笔签字,他在钟炳深一案中扮演何种角色,需要核实清楚。”
“我明白了。”简来意的话不在多,却已表明他的态度。
事情很明了,祖万景和张鹏飞逼着文光县,将骸骨移交给展德警方,不过是个说辞而已。
归根结底,有毁尸灭迹嫌疑。
对方越是这样,越说明钟炳深死的蹊跷。
根据祁仲模提供的线索,钟炳深与徐成利来往密切,钟炳深的死,是否和徐成利有关,将是主要侦查方向。
谁都知道,徐成利背后站着魏云亮。
这个人,厉元朗一直记着。
三番两次在洛迁省地界上兴风作浪,一而再的挑战厉元朗忍耐力。
他公然拿走不劳而获的那笔钱,要不是郭启安奉劝厉元朗从大局出发,不宜与魏铭耀产生矛盾,厉元朗早就火山爆发了。
当时不追究,不代表以后不管。
厉元朗决心已定,坚决查下去,一直查出真相为止。
连日来,尤维根心神不宁,如坐针毡。
特别是从省纪委出来,九月份的汉林市,艳阳高照,气候凉爽。
但他却是满头大汗,后背都给汗水浸湿了。
秘书递过来毛巾,尤维根擦了擦,仍然觉得热,吩咐司机把空调开到最低,却难掩他心头炙热。
不是天气原因,而是刚才省纪委副书记的那番话,让他深刻领会到什么叫“芒刺在背”。
整个质询过程,这位副书记始终板着脸,每句话都带有审问意味。
尤维根真是后悔透了,悔不该给祖万景出具那份移交骸骨的条子。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有的话,尤维根肯定买来一粒吃下,治一治自己疏忽大意的毛病。
思来想去,尤维根让司机把车开到僻静之地。
打发司机和秘书下车,便联系了金英子。
这位老领导,对他比较器重。
接听电话后,尤维根寒暄几句,不等他主动提出,金英子劈头盖脸的质问:“你是怎么想的,随便乱签名字。你难道不知钟炳深的事情,背后有复杂原因吗?”
尤维根吓得一声不敢吭,只会连连认错,一个劲儿的向金英子道歉。
“给我道歉有什么用!我又不是省纪委,不是厉省长,更不是郭书记。”
尤维根哭丧着脸,他当然清楚,郭启安和厉元朗的分量,可他在省里,只有这位老领导可以仰仗。
金英子发泄完不满,可尤维根的麻烦,该帮的还是要帮。
“这件事你不要着急,容我想一想。另外,你别在省里滞留,早点回去。姓祖的,你要和他划清界限,还要时刻注意他。”
“是,我懂了。”
坐车回去的路上,尤维根闭目养神,实则仍旧心事重重。
金英子肯定帮他,但金英子的话,在厉元朗那里有多大的分量,他真说不准。
都怪他粗心大意,没有多想。
主要马宇落网后,尤维根顺势而上,这段经历太过顺利,尤维根有点飘飘然。
迷失自我,丧失了警惕性。
秘书善于察言观色,从后视镜里发现老板神情低落,想了一想,便试探的说道:“书记,文光县的宣传部长张辉和陈先陈处长私交不错。”
再往下的话,秘书没说,点到为止。
他的话音一落,尤维根微闭的双眼猛然睁开,仔细品味秘书的意思,搓了搓额头,随即说:“你给张辉打给电话,让他下午来市里见我。”
与此同时,远在文光县的张辉突然打了个喷嚏,身旁的毕士光关心问他,“是不是着凉了,我这里有感冒药。”
“没事。”张辉摆了摆手。
几天前的那次经历,张辉记忆犹新。
祖万景和张鹏飞两人在会客室等着,邵启亮耍了给小心眼,并未急于回祖万景的话。
有意拖延,直到等来王坤。
二人一沟通,一致认为,绝不能让祖万景把骸骨带走。
哪怕得罪他,也要坚持到底。
可祖万景等不起,用手机联系邵启亮。
无人接听。
再打给王坤,一样结果。
他瞬间预感不妙,派张鹏飞去解剖室一瞧,不仅不见这几位,就连骸骨也没了踪影。
祖万景顿时火冒三丈,感觉被骗了的他,风风火火赶到县委。
顾不得通报,祖万景一把推开王坤办公室的门,却看到王坤正在和刑侦总队的刘处说话。
晚了一步,祖万景强压怒火,尴尬的和刘处打了声招呼,灰头土脸的溜之大吉。
他这一走,张鹏飞彻底傻眼。
灰溜溜的躲在家里,面都不露。
提起这事,张辉意有所指的说:“咱们这位张书记,听说身体不舒服,住院了。”
毕士光夹着香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哪里是身体不舒服,应该得了心病。”
“是啊,的确是心病。”
通过这件事的配合,张辉和毕士光的私人关系更进一步。
恰在这时,尤维根秘书的电话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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