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大福目瞪口呆,半天才反应过来,恼怒低吼:“你胡说什么!”
邹红星面不改色,淡淡道:“我在阳台养的那盆花,就是你毒死的吧?”
“浓度稀释得不够,还能闻到百草枯的气味。”
闻言,邹大福再度愣住。
百草枯这种剧毒农药,原本是无色无味的液体。
但因为喝药自杀的太多,厂家不得已往里面添加了增色臭味剂。
只要一打开瓶盖,就会窜出来一股刺鼻的气味。
为了掩盖臭味,也为了延缓毒药烈性,必须把浓度稀释到位。
昨晚时间太过紧张,邹大福买药回来已经是后半夜。
趁着妻子和父亲熟睡,他简单加水稀释。
然后拿阳台上的花做实验,试试百草枯的毒性。
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老爷子竟然发现了!
事已至此,邹大福依旧硬着头皮狡辩:“我本想给那盆花除草除虫,结果第一次用那玩意,没掌握好浓度。”
邹红星呵呵一笑:“跟你爹没必要藏着掖着,实话实说我又不会拿你怎么样。”
“厕所垃圾桶里,有一根沾了毒的棉签。”
“还有你包里那一团鼓鼓囊囊的东西,估计是练习钞吧?带毒的……”
老爷子就跟有透视眼似的,隔着皮包都能猜到里面的东西,邹大福难掩惊愕之色。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父亲看似疏远,其实对自己了如指掌。
邹红星笑眯眯说道:“当年你刚分配到银行工作的时候,经常在家里苦练点钞。”
“那玩意掉墨,又黄又绿,经常弄脏桌布,我还得跟在你后面收拾。”
“当时我还寻思,如果这些钞票都是真的该多好啊……”
这番话平静而缓慢,像是在怀旧,充满了对子辈的慈爱。
这么多年过去,老爷子还从未在邹大福面前,说过这么多话。
不等邹大福回应,老爷子突然话锋一转。
“你说,连我都能轻而易举找到这么多破绽,警察会发现不了?”
“用练习钞下毒杀人,你想的还是太天真了。”
“为了搞掉一个本就该死的蛀虫,把自己的大好前途、全家的幸福搭进去,实在划不来。”
邹红星倒上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借着浓烈的酒劲,吧唧吧唧嘴说道:“所以……我替你干了。”
话音落下,空气瞬间凝固。
邹大福表情复杂,有惊愕,有惶恐,更多的是困惑。
从前老爷子在家里没少吹牛,经常把钓到60斤大鱼的事挂在嘴边,也没有几个人当真。
拿杀人的事吹牛,除非他脑子坏了。
邹大福根本不信。
但他忽然看到,老爷子握杯的手心,生起了几个水疱,不由眉头一紧。
这是百草枯中毒的初期症状!
“你……你什么时候干的?”
此时此刻,邹大福已经不能完全排除老爷子杀人的可能。
但下一秒,老爷子云淡风轻的回答,更让他的心沉入谷底。
“昨晚你出门买农药的那段时间,我偷偷出去干的。”
“用的什么方法?”
“用电。”邹红星抿了抿嘴角的酒渍,“我给他家的电表箱保险栓卡死,又给他的插排电源线动了手脚。”
“他回家以后,只要碰到这根电源线,立马就会触电,必死无疑。”
听到这里,邹大福已经基本确认,老爷子说的一切大概率是真的。
邹红星指着茶几上的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装满了东西。
“那小子勒索你的钱,我都替你拿回来了。”
“没想到他看着混蛋,其实挺节俭的。”
“一年到头也没花多少,还剩二十九万多。”
邹大福慌忙跑过去,把袋子里的钱一股脑倒出来。
仔细清点了一下,还剩二十九万零四千五百块。
每一捆钞票都有专用的捆钞纸,确实是他亲手交给卢涛的那些钱。
实锤了。
卢涛的死就是老爷子干的!
邹大福坐回原位,盯着老爷子的眼睛,不解追问:“为什么?”
邹红星依旧自顾自喝着酒,淡淡道:“蛀虫早晚要除,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干。”
“我不干就得你来干,那还不如我干。”
“正好也能堵住你的嘴,以后别说我没帮过你,还拖你后腿。”
“这件事过去,咱们就算两清了,好好过日子吧……”
一瞬间,一股暖流涌向邹大福心口,这是久违的父爱!
邹大福有些感动,但很快被更大的担忧覆盖。
他“噌”的一下站起来,指着老爷子的鼻子数落:“邹红星,你又臭得瑟!”
“你以为你自己干得天衣无缝,不会被警察抓到证据?”
“万一破案了,你替我坐牢不假,可警察问起来你为什么要杀了卢涛,你怎么回答?”
“你根本没有作案动机!警察自然会把注意力转到我身上!”
“到时候只要一深挖,我的那些事全都会东窗事发!”
邹红星摆摆手,信誓旦旦说道:“你太小看我了,我的设计就是天衣无缝。”
“警察永远不会查到真相,只会认定卢涛是意外死亡。”
看到老爷子如此胸有成竹,邹大福顿时有种恍惚之感。
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一次。
但不信又能怎样?
事情已经发生了,无可挽回……
另一边。
齐海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钟队,我觉得这个邹行长很可疑。”
“我们对外从来没公布卢涛的死因,可他下意识就问是不是被杀了,这是他潜意识里的本能反应。”
“卢涛触电身亡或许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精心伪装成意外的谋杀!”
女法医把接到邹大福电话的情况,跟钟锐做了汇报。
这个细节引起了钟锐的高度重视。
之前宋启一直认为卢涛的死是人为的命案,还特意叮嘱警队留意邹大福。
结果今天邹大福还真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钟锐打算叫上宋启,一起去会一会邹大福,恰好在门口撞见了宋启。
“你来得正好……”
不等钟锐说完,宋启率先塞给他一摞照片,“这是昨晚邹大福的行踪。”
“银行六点下班,他七点多才出来。”
“开车走了不到十五分钟,马上又掉头返回。”
“但他没有回自己办公室,应该是在大厅或者金库。”
“然后待了足足半个小时,他才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包上了车。”
“等等……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钟锐搂着宋启的肩膀说道:“走吧!我找你就是打算一起去查查邹大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