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的心乱了。
自莫名来到这里,女帝的心就经常乱,但这一次与之前不同,不是对上施然充满侵略性的忐忑无措的乱,而是独身苦挨十几年,突然听见心上人声音的乱。
大离话,那样的语调、气口。
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完全相同。
就是那个人的声音。
就是那个人说话的气口、语调。
就是那个人的味道。
心跳陡然加速,呼吸变得急促。
女帝心里有一种必须要做些什么的冲动,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想睁开眼睛,却又不想睁开眼睛。
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因为……不是。
女帝清楚的知道,刚才说话,祝她生日快乐的,不是他。
不仅仅因为“生日快乐”的这个词不属于大离,更因为女帝太清醒了。
之前说过,女帝不会受情绪左右。
哪怕情绪波动的再剧烈,女帝都能十分清楚的思考问题。
所以哪怕女帝的心再紊乱,她都能意识到施然不是他,只是他的转世。
唉
紊乱的心渐渐平复。
女帝感受着脸颊下的温热和强有力的心跳,回想着那些年墓碑的冰冷。
这样便够了。
……
翌日清晨,林溪言温柔的叫醒似寒日里的暖光,驱走施然的困倦。不过紧接着,施然又因为不肯穿秋裤、不肯穿加绒的牛仔裤,而遭到林溪言老母亲式的唠叨。
林溪言一边唠叨一边给施然夹煎饺,生怕施然吃不饱。
施然对此只觉得青梅竹妈这个词真的没叫错。
出了家门,林溪言又变回小鸟依人的女友,亲昵的挽着施然的胳膊。不过还是会时不时的劝着施然要多穿点,又把施然的外套拉链强行拉上。
到了体育中心站,林溪言挥手看着淹没在十一号线人群里的施然,如往常那般看着十一号线开走,方才转身俩开。
尽管都过了这么多天,林溪
言每次早晨和施然分开时,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舍,她恨不得能天天跟施然待在一块。
然然会是这样吗?在一起待久了,然然会不会嫌我烦?
林溪言掏出手机,想要这样问施然,手指却突然不受控制的敲着手机键盘,打出一行字:
「朕不会占据你的身体。」
林溪言脚步一停,脸上所有的表情消失,默默无语的盯着这句话。
行人不断从林溪言的身旁来回走过,林溪言仿若定格。
过了会,林溪言把手机塞回包里,走上电梯,来到三号线,走向她的左手边——回家的方向。
一路稳步稳速的回到家,林溪言关上门,鞋不换,包不放的直接走进卫生间。
她站在洗漱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好似看着女帝,说:
“不占据我的身体,呵,你是想让我感谢你吗?”
“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身体是我的。”
“你有什么资格占据我的身体?你又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
“是我之前的和蔼,和你的商量,让你产生了误解?让你错以为你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就应该感谢你?”
“感谢你的退让,感谢你让我和然然重聚?”
“如果你真的这样想,我只能说是我高看你了,你就是一个当皇帝当傻了的蠢货。”
“还以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呢?还以为天下所有臣民都是你一人之物,你想如何就如何?还以为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大人,大清亡了。”
“你现在什么也不是。”
“你顶多只是一个寄居在我身体里的可怜虫。”
“你就像是我在外面沾染回来的细菌,你只配被清除。”
“还对我说不占据我的身体,你哪来这么大的脸?”
“是,我现在是赶不走你,也无法阻止你控制我的手或者其他部位……从这点上看,说你是细菌有点不恰当,你更像是癌细胞。”
“对了,
你这种来自古代的老古董,应该不知道癌细胞是什么,我好心给你解释一下。”
“我们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细胞,它是我们身体的基础,是我们赖以活着的根本。癌细胞就是细胞的病变体。它源于我们自身,却对自身没有半点益处。它的存在,就只为了破坏,只会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活。”
“你看,你是不是和癌细胞很像?”
“按照然然的说法,你也是源于我的自身,你也只会破坏,只会影响我的正常生活。”
“你知道在人们发现自己有癌细胞后,会怎样做吗?”
“会动用一切手段杀死癌细胞。”
“当然,这对人体本身也是一种伤害,有很多人不是被癌细胞弄死,是在治疗过程中自己杀死了自己。”
“可没人会怨恨,因为这对有癌细胞的人来说,是一种解脱。”
“你猜……”
“我会不会这样做?”
林溪言微笑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看不见的女帝。
女帝也同样在看着林溪言,嘴角微翘。
两个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交汇。
女帝自然清楚林溪言是在威胁她。
林溪言威胁她的目的,女帝也十分清楚。
至于林溪言骂她是寄生虫,骂她是癌细胞,女帝没有生气,更没有在意。
在很早以前,女帝就不在意他人的辱骂。
或者说,她不会因为他人的辱骂,生气的失去理智。
她可以淡然处之。
况且林溪言这样的辱骂,又哪里比得上她在大离被人骂是大逆不道的弑父残害兄弟姐妹的暴君,又哪里比得上她在大离被人编排成一个荒淫的荡妇。
什么在她的大离寝宫里,全是上至八十岁老翁下至三岁孩童的男人。
没人会在意属于她一个人的偌大皇宫里,只有一座冰冷的长着野草的衣冠墓。
就像施然前世曾跟她说过的,她作为一个女子一旦坐上那个位置,迎来的只有无尽的诋毁。
不过在施然前世还在时,举国上下她
听不见一句诋毁,唯一的谩骂,也只是她一次次阻止施然前世跟其他女子成亲,施然前世公然在朝堂上,当着王公大臣的面,对他破口大骂。
而当施然前世走后,她这才发现民间到处都是有关于她不堪入耳的谣言。
是他走后才有,还是之前他掩盖的太好?
女帝没有深究。
她已不在意这些无聊的谩骂。
闲言少叙,女帝欣赏的看着林溪言。
看着她现在那张冷冽的脸。
有她几分模样。
林溪言自是不知她的控诉,在女帝眼中只是一场不错的表演。
林溪言继续说着。
而她接下来说的麻烦话,让女帝的心又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