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八日,节后上班的第一天。
施然开着充斥着皮革味的新车,随着拥挤的车流,不急不缓的载着女帝去公司。
一路上,施然不时说两句“今天车真多”“还不如坐地铁”等废话。女帝的反应虽然淡漠,但不管施然说什么,女帝都有回应,哪怕只是回一个嗯。
这给施然的感觉是,女帝不拒绝跟他交流,也想跟他交流,只是跟他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愈发像是情侣分手后再度重逢,在一块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
话说,为什么会有种“分手情侣”的感觉?
施然有些疑惑。
抵达林溪言公司,施然停在公司大楼的路边,女帝没有立即下车,而是坐在副驾驶上不动。
施然说:“在公司要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打电话给我?”
说归这样说,施然知道以女帝的才智,就算真遇到问题,女帝也能轻松解决。
女帝扭头,神情淡漠的看着施然。
施然有些疑惑:“怎么?”
女帝没说话,推开门,下车。刚关上车门,汽车发动。
望着远去的汽车,女帝的右手握紧。
混账东西,以前你送林溪言过来,可不是这个态度!
远去的汽车已经彻底消失在女帝的视线中。女帝忽然感觉有人拍了下她的右肩膀,女帝扭头朝左看去,是俞烟。
俞烟笑嘻嘻的说:“那就是施然买的新车?挺好看的。”
一向没有表情的女帝在这时竟露出林溪言式的甜美的笑容。不仅如此,她还以林溪言说话惯有的语气、风格,与俞烟交谈,并自然而然的挽住俞烟的手。
有一句话说的好,每一位出色的政治家,都是百年难遇的影帝。
女帝作为大离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皇帝,还是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朕即天下”,想要扮演一个人,又有何难。
更别说,女帝还身临其境的观察了林溪言大半年。
不在施然面前扮演林溪言,主动告知施然,她出来了,是女帝自身的骄傲不允许她这样做。
她堂堂大离皇帝,又岂会假借林溪言的身份,与施然相处。
况且,如果在施然面前,都要戴上“伪装面具”,又有什么意思。
在俞烟面前假扮,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她、施然和林溪言的事情,无需为外人所知。
女帝和俞烟手挽手的走进公司大楼,坐电梯上三楼,打卡。
一位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穿着得体的西装,梳着大背头,脸色隐隐有些苍白,眼袋很重,像涂抹了墨汁。他姓赵,是林溪言、俞烟所在部门新上任不到一个月的经理。
俞烟看到赵经理面带微笑的走过来,顿时小声嘟囔道:“这肾虚的老男人又要做什么妖。”
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自赵经理上任之始,就借着经理的身份,不停对她们的工作指手画脚,大发经理威势。
俞烟这一个月来不知道被其骂了多少次。俞烟怀恨在心,就背后骂其肾虚,因为只有肾虚的人,脸色才会苍白,眼袋很重。
林溪言也是如此。上个星期,林溪言在完成本职工作后,写公司公众号要的稿子。赵经理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对着林溪言就是一顿臭骂。骂林溪言不务正业,拿着公司的工资干私活。
那大嗓门,将徐晴都惊动了。徐晴连忙过来周旋,替林溪言解释,赵经理这才作罢。
之后,赵经理并没有因为徐晴与林溪言的关系而有所收敛,反而觉得当时是林溪言让他丢了脸。
他还特意找上林溪言,警告林溪言,不要仗着和徐晴关系好,就在公司里肆意妄为,不把工作当回事。还说什么他之前说林溪言是为林溪言好。
别说林溪言当时气得想骂人,就是俞烟都气的牙痒痒。
女帝也是生气加郁闷。
她堂堂大离皇帝,从来都只有她训别人的份,何时轮得到这种小人物来给她玩什么恩威并施。
郁闷的是,她教林溪言如何对付赵经理,林溪言不仅不听,反说不用这样做。而且林溪言还不告诉施然,说这是小事,没必要让施然知道了生气。
现在,赵经理面带微笑的走过来。
女帝清楚这家伙又要找事。
果不其然,只听赵经理说:“来了,假期过的还
愉快?”
“还行,”俞烟答。
赵经理看都不看俞烟一眼,盯着女帝说:“没问你。假期过得还愉快?”
女帝收敛笑容,恢复以往波澜不惊的模样,身上伪装而来的柔弱气势也在这时由一股迫人的气势替代。她淡淡的瞥了赵经理一眼,说:“有事直说。”
没有特意的瞪着眼睛,摆出怒容。女帝仅是那淡淡的瞥了赵经理一眼,赵经理的心就没来由的有些发虚,生出惧意。
他硬着头皮,色厉内荏的说:“放假前我让你做的报表,你为什么还不发给我?”
“等会给你。”
女帝迈步向前走。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赵经理吼道,“我跟……”
女帝面无表情的斜眼看向赵经理。赵经理的喉咙顿时就像是被大石头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他莫名的有种感觉,再说下去,他会死。
心里凭空升起莫大的恐惧,双腿发软。
甚至就连俞烟都被女帝的眼神吓了一跳,小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
女帝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赵经理如同获救般,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后背传来凉意,衣服湿透了。
一个眼神就让赵经理这般,似是有些夸张,实则不然。气势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它是真实存在的。它不是凭空产生,是由人们所经历的事情,慢慢诞生的。
就像某个杀人犯,人们与之对上目光,会下意识的害怕、恐惧。
女帝作为大离第一个女皇帝,大离人人口中的暴君,她的气势可不是坐上皇位就能有的,是女帝凭借自身实力和一条又一条人命,累积起来的。
昔年女帝在战场,与敌人厮杀到最后,仅是拿把断剑,站在那里,就无人敢靠近一步。
毫不夸张的说,在女帝短暂的一生中,直接死在她手里的人,不下于千人。间接死在她手里的人,不下于十万。特别是女帝的人生后期,亲手缔造的一桩又一桩灭族命案,发起的一场又一场战争,造成的死亡人数,就不少于百万。
女帝的暴君之名,正是源自于女帝的嗜杀、残酷和无情。
“暴君”虽
然不是什么好名声,但古往今来,数百个皇帝,又有几人能配得上这个名头?
所以别看女帝仅一个眼神,就让赵经理吓的说不出话来,其实女帝已很收敛,女帝要是真的发怒,恐能将赵经理活活吓死。
从这点上可以看出,女帝对于施然,一直都在压抑自己的脾气。哪怕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女帝还不相信施然就是她的心中人,女帝也在压抑着自己的脾气。
比如那时,施然挨着女帝坐,女帝仅是投以淡漠的眼神。施然握住女帝手时,女帝只是让施然自重。
可以说,彼时女帝在施然面前,就浑然没有在大离人人畏惧的暴君模样。
她在施然面前,一直都只是“寻找、确定自己爱人”的普通女子柳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