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梁眼底的茫然与错愕,许久不散。
小国之地,对其向来的做法是使其称臣。
以此,形成帝国的最外层防御,一层一层的拱卫中原正统。
他还是头回听到,从一个帝国中,孕育出另一个帝国的想法。
他心中稍细想,便震惊的愈发无以复加。
倘若按照陛下如此所为,那天下土地一日不统,大秦的征伐就一日不止。
大秦,将不再是单一的帝国。
而是数个,甚至数十个帝国共同组成的庞大联盟。
其影响,将贯彻每一寸土地。
纵使有一日,这联盟分崩离析。
长久的文化,军事,精神灌输下。
凡是人族,心中都会默认一个概念。
天下地,皆为秦之地!
天下人,皆为秦之人!
那真是前无古人,后也不可能有来者的壮举!
想到至此。
李成梁竟有些控制不住身体,微颤着纳头下拜,激动的颤声道:
“陛下如此恩遇,成梁安敢不誓死效命!”
秦阳闻言,微微颔首,回身落于主位。
“两位爱卿,现可下去筹谋准备,务必以最短的时间,完成整军。”
“五日之内,依照计划,调军开赴沙域,武力调停沙域动乱!”
张辽二人目光炙热,躬身再拜后,随即一同起身,离殿前去准备。
主位之上。
秦阳却无离开之意,摩挲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召来秉笔文士淡声道:
“传朕口谕,给礼部传个话,朕偶得十把绝世神兵,令他们组个使团,出使南乾,赠与大乾女帝,以此缓和霸河紧张局势。”
秉笔文士眉尖一簇,眼中闪过怔然。
他心中一阵疑惑。
虽说龙海局势动荡,南乾大幅增兵。
但如今大秦大半的精锐,都摆在那里,出不了半点差错。
何须先开口示弱?
毕竟。
虽说南乾兵多,可再过一月,入了六月,南域就该开始第二茬水种。
南乾百州,地广的很,自也需要花大力气种植,总不可能再增兵而来。
他心中想不明白,可以他的身份,自是不敢多问,只得记下。
秦阳微微抬眸,从一旁取出一道文书,又道:
“此外,给残存的世家,皆发此道诏令。”
说着,他嘴角勾起一抹不可察觉的笑意。
“他们暗地里,不总是埋怨朕凭白收了他们的土地嘛,现在机会来了。”
“告诉他们,把那些暗地里备的人马,都召出来晒一晒。”
秦阳明眸抬起,闪出不可察觉的深意。
“朕给他们个机会,土地,权力,名誉,他们想要的一切,朕都会给他们机会去博取。”
“不过要让朕,看到他们的价值。”
“大秦本土,不会再留一个徒有野心,却无能者!”
文士记罢,急忙出殿前去传旨。
一条条命令,随之被快马载着出了京城。
整个大秦,伴随着这位至高者的命令,霎时运作了起来。
一府接着一府的战兵,皆如同小溪一般,开始汇聚到指定地点。
与此同时。
范阳郡。
主动交地,舍出大半财产得以保留的崔氏家主,崔舜,望着崔府面前,川流不息的军队,以及随处皆可感受到的战备气氛,心中微颤不已。
他想过秦阳集权,必然一呼百应,对北国的掌控,千古以来未曾有之。
但也从未料到,竟然到了这个程度!
一纸文书抵达地方,无论官民,皆不推脱。
眨眼间,军队,辎重,民夫,舆论,便骤然席卷了整个范阳郡。
人人言战,脸上却无半点惧意。
有的只是喜笑颜开,眼眸之中,满是战意。
范阳还属偏远,想来距离秦都近的地界。
响应号召的规模,怕是更加恐怖。
“唉,当今大秦,人人好战,却尊听官府之言。”
崔舜满眼落寞,“陛下之威德,与日俱增,乡野黔首,闻之亦赞。”
“我世家的时代,看来,终将该落幕了。”
他叹口气,转过身,拍了拍面前骑兵而过,溅到他身上的泥土,随即向着崔府而还。
“父亲,父亲,好事,好事啊!”
崔舜听着左侧熟悉的声音,止住还未踏入府中的步,转眸看去。
便见自己的长子崔坚白,满脸喜色,疾步而来。
崔舜瞥见他一身白衣上,好几处泥斑,显然摔倒了好几次,蹙眉冷声道:
“成何体统,我崔家名虽失,但依旧是百年传承的书香世家,安能如此癫狂,辱先祖名楣!”
崔坚白依旧满脸喜色,不似以往惧怕父亲责备,急忙补充开口:
“父亲,孩儿实在是有天大的好事要禀报啊!”
眼见崔舜脸上怒意愈发重,他再不敢耽误,满脸喜色急促道:
“方才官府传来消息,凡曾有三代为官,家中田亩曾超五千亩者, 即日起,可依照过往战功,或家族官员履历,自费于官府中组建兵马。”
崔舜闻言,陡然一惊,背后汗毛倒竖。
他当即打断崔坚白言语,面色苍白道:
“这算哪门子喜事,难道你忘了,之前被灭的世家,都是陛下做局除之,这分明是陛下,终究要除去我们这些残存的世家了!”
想到至此,他双腿一软,瘫在地上,满脸绝望。
“列祖列宗啊,我崔家最后一丝血脉,终究无法保住了,我崔舜,愧对祖宗啊!”
眼见崔舜恸哭起来,崔坚白急忙上前搀扶他。
“父亲,这哪跟哪啊!”
“你不妨想想,我崔家当今局势,哪还轮得着陛下做局除之,派一队锦衣卫来,随便安个鱼肉百姓的由头,灭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崔舜闻言,也是一怔。
崔坚白面向秦都方向,双手一拱,面露崇敬道:
“陛下仁厚,也幸我崔家没有跟那些宵小之徒,忤逆陛下,父亲,你自缚家中,已然不知晓我大秦强盛到了何种地步!”
“有一姓班名超者,率五百人,于万里之外,凭借我大秦之威,统摄了十二国,现已封为定远候!”
“陛下准许我等自建兵马,为的就是加强大秦,对那片飞地的控制!”
“大秦,已建第二帝国,陛下说了,只要我们取得的战功足够,莫说封侯拜将,就是赐地封公,他也愿赏之!”
说着,他眸中愈发光亮。
“父亲,我崔家起家,亦是马上得的战功,当今,中原之地,良臣强将,数不胜数,我崔家哪有半点竞争之力。”
“反正已是死局,倒不如去万里外,搏一搏这富贵。”
“毕竟,陛下手段虽狠,但也真舍得重赏,直到如今,还从未失信于人,我崔家未尝不可一试!”
崔舜闻言 。
年迈的身躯陡然一颤,心中亦升起一股火热。
他略微沉思,吐出口浊气,眼神逐渐清明,淡淡开口:
“即刻召集各房青俊子弟,不论嫡庶!”
“此外,去武阳山,把我崔家所有资产全部挖出来,拉到官府,一切能卖的资产,全部卖掉。”
“私藏财物的罪,届时,你都往我身上推。”
“父亲,不可!”
“不必再言!”
崔舜望向目光无措的崔坚白,冷然道:
“坚白,此等大争之世,陛下运帷帐之谋,行两观之诛,便可扫万里之外,我崔家,唯有服从,方才有蓬勃再生之日。”
“切记,崔氏只要不亡的剩下一人,万万不可忤逆陛下!”
崔坚白眼见崔舜说的如此不容置疑,不敢反驳。
只得含着泪意,沉声允诺。
接下来的几日。
在大秦这台战争机器的调动下。
各色各样的后备兵种,以及世家组建,或是官府征召的,有意冒险出征的志愿军,装足所带装备后。
不下五十万人,浩浩荡荡跨过上原,入了百羯草原。
与此同时。
李成梁亦是带着一万有关宁铁骑加成的骑兵,率先向着沙域开赴而去。
左骁卫,也在冉闵的指挥下,马不停蹄,再次踏入百羯之地。
鲜卑草原之上,忠孝军和狼卫军,征召了十几万牧骑,也按照秦阳旨意,大规模侵袭入窝阔台汗国境内。
一张涵盖了七十万人马的巨大密网,伴随着秦阳的一纸调令。
裹挟着无尽的征伐之意,迈出了大秦第二帝国组建的第一步。
数不尽的黑龙旗,好似小溪一般,不断汇聚在一起。
百面,千面,直到举目望去 ,全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水龙旗。
战兵们形成的浩大军阵 连绵不绝,好似粗壮的洪水巨浪。
一路之上,齐齐怒吼:
“尊陛下令,入沙域,武力调停各国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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