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啊。”
李小烽有些疑惑的看向老秦叔,不知道突然老秦叔追上来问他这个干啥。
难不成老秦叔也想养狗了?
那狗劲儿大,可不好带啊!
李小烽暗自腹诽道。
蒙细,也就是蒙古细狗,有时候也被人喊做契丹猎狗、东北凿子,是一种相当古老的犬种了。
这种狗虽然名字里带个细字,但和大众印象里的细狗可完全不一样,这狗体型可不算小,而且浑身肌肉又多又结实,相当的凶玩,猎性十足,有搏狼之能。
前几年这种狗还能经常在在林区附近看到有人养,但当时这玩意儿实在太多了,老大一部分不是被偷狗的偷了,就是被送进了狗肉馆子里。
以至于这几年这玩意儿的数量锐减,很少能看到有人养了。
就是有养的,基本上也都是拿来和其他的狗配,杂的厉害,以前那种纯种的三角脸蒙细几乎都见不到了,都是清一色吊个大黑嘴皮子,一脸的笨狗样儿。
他养的棒槌就混了蒙细血,不过不是很明显,应该是好几代前混的,除了体型略微有些相似之外,其他的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那你想要只蒙细不?”
“很纯的那种,不是杂过的。”
“要的话,我带你去搞!”
老秦叔扶着李小烽的肩膀,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纯蒙细?”
李小烽一下子就心动了。
在我国,想要拿到只好狗,有且只有两种方法。
一是相狗,二,就是挑纯的。
所谓相狗,就是能在数量众多的劣狗里,准确挑选出潜力巨大的狗子的能力。
咱们国家和别的国家不一样,咱们国家的狗子,主打的就是一个能杂,尤其是在农村里,土狗虽多,但基本上都互相串儿过,没个四五种血脉,那都不配叫土狗。
但杂交狗有个致命缺点,就是总体基因不稳定。
串儿狗是个技术活,更是个看运气的行当。
串儿狗的能力继承自上一代,有可能全面继承上一代所有的优秀基因。
这种狗就是好狗,追风、棒槌都属于这一类。
但事实上更多情况下,下一代狗子继承到的都是弱项基因,要么体型缩水,要么能力弱化,要么性格暴躁,要么品相失格。
正是“强的千篇一律,弱的各有各的千奇百怪、别具匠心。”
相狗,相的就是海量的串串儿里,成功继承到了优秀基因,但还未曾被人慧眼识珠的潜力好狗。
换句话说,就是“捡漏的”。
而挑纯的就简单多了,就是字面意思,特指上一辈都是同种狗,且血脉、基因干净,未曾被污染过的狗。
这种狗可能没有那种全面继承了上一代所有优秀基因的杂交串串儿厉害,但胜在性格稳定、外形稳定、在专精技能上也要更加优秀,比起普通猎狗要优秀不少。
简单点儿说,就是杂交狗上限很高,下限极低,而纯血狗上限没那么高,但下限却非常高。
很多资深猎人在自家狗帮里的仗狗这一项上,都会选择纯点儿的狗来进行训练,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在这片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辽阔土地上,不管是哪只狗子,往上数个几代,都多多少少也要带点儿杂。
只能说相对于其他狗,要纯上不少罢了。
“行啊叔,真要能弄到纯的凿子,我再给你包个红包儿~”
“正好我这儿缺条好帮狗!”
李小烽兴奋的搓了搓手。
想进林区深处,光凭追风和棒槌那是完全不可能的,这俩狗虽然厉害,但进了林区深处一样不顶用,遇到危险该折还是会折。
但有了蒙细就不一样了,这狗是典型的视觉猎犬,体大力足,好搏擅斗,跑的还快。
有了这狗,他的狗帮立马就会发生质的改变,林区边缘也敢稍微进去逛逛了,不用再像现在这样,成天围着个秃顶子山瞎转。
“那还唠啥,赶紧跟我走吧!”
“去迟了,那狗恐怕就要被端上桌儿了!”
“还是特么五香的!”
老秦叔稍微喘了两口气,拉着李小烽就赶紧往院子里跑。
一听这话,李小烽当即就急了。
不用说,老秦叔这八成是在哪个狗肉馆子瞅见的。
“暴殄天物啊!”
“这么好的狗,咋就舍得给送到狗肉馆子里去的?”
李小烽跟在老秦叔后头直摇头,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走肯定来不及了,曹武安乡有点儿远,走过去天都黑了。”
“到时候那狗能留下点儿骨头我都算它运气好,算它上辈子修了大德了。”
“还是骑洋车吧,我这儿正好上个月当废铁收了个快散架的二八大杠,你先骑着。”
说话间,老秦叔就从堆成小山的废铁堆里,刨出了个脏了吧唧,浑身上下到处都是铁锈,连坐椅子都烂掉了,直挺挺露着大半截铁管子的破烂自行车。
“额......”
“这玩意儿真能骑?”
“别给半道上骑着骑着散架了,去的时候一个车,回来以后就剩俩轮儿......”
“还有你瞅这坐椅子底下的大铁管子......我这腚沟子倒不要紧,就怕路上嚎一声,把别人家的牛给吓着了......”
李小烽干咽了口唾沫,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蛋子,默默的就往后退了两步。
“没事儿,也没多远,洋车子快,也就一个钟头左右的路程,坚持坚持就到了。”
“再说我这当叔的,一把年纪了都没说啥,你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咋还愁眉苦脸的。”
“一点儿吃不了苦!”
老秦叔一脸严肃的责备了李小烽几句,把李小烽说的是脸红脖子粗的,直害臊,那叫一个无地自容。
然后他就看到老秦叔老神在在的从后边儿的房间里,推出来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
“呵......”
李小烽翻了个大白眼。
感情老秦叔是搁这儿站着说话呢。
怪不得不腰......不对,是腚沟子不疼......
好在老秦叔倒也不是那么无情,找了几块儿破布垫在自行车座椅子处,而后就招呼李小烽赶紧跟上,可别掉队了,去迟了狗毛都要见不上了。
李小烽满脸扭曲的跟在老秦叔后头。
这辆破破烂烂的二八大杠,每经过一处洼地,或是碾过小石子儿,都能通过腚沟子下方的铁管儿,隔着裤子无比清晰,且精准无误的传递到他的脑海里,每每都让他龇牙咧嘴,整个人都快要破防了。
“早知道,就先回家骑菊花青了。”
李小烽满脸绝望之色,简直痛不欲生,恨不得一脚将屁股底下的自行车踹烂,连路边的狗看到他这副含凶带煞的模样,都吓的夹着尾巴直往苞米地里钻~
……
一路向西。
紧赶慢赶。
一个钟头后,俩人终于到了武安乡。
一上乡道,李小烽就捂着腚迫不及待的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
这年头路不好,自行车和他的屁股质量也都太不行,所以才用了这么长时间。
骑马的话就不一样了,不用半个小时就能到。
上次他骑菊花青,带着英子还驮着豹子,一路慢跑过来,也才花了四五十分钟。
环顾四周,李小烽诧异的发现周围的土墙上都用白漆新刷了许多标语。
而在武安乡乡道口,正有不少一脸警惕之色的“平头”老百姓在来回巡视。
李小烽挠挠头,有些犯迷糊。
不久前他还来这里卖过土豹子,当时也没这么紧张啊,现在这是咋地了?
李小烽百思不得其解。
好在这些人只是打量了李小烽和老秦叔几眼,并没有过来盘问,俩人也乐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就推着自行车往乡里头走。
依旧是老秦叔打头带路,穿过主道的十字路口,俩人七拐八拐,又过了七八个窄巷子后,俩人终于喘着粗气,到达了目的地。
李小烽停车,支好车倚子,打眼望去。
面前是一间约摸二三十平的破烂平房,上书老王鲜狗肉馆六个大字儿。
平房外,正整整齐齐堆码着四列大铁笼子。
李小烽扫了一眼,总共十六个铁笼子,每个笼子里都满满当当塞着七八条狗,大的小的都有。
笼子里基本上都是些东北大笨狗,偶尔夹杂着些其他品种的土狗,像什么黑熊狗,大狼狗这些也都有。
只是状态都不咋好,要么被吓应激了,冲着笼子外不分青红皂白的狂吠不止,要么死气沉沉的趴在笼子底下,任由其他狗踩头践踏。
一个膀大腰粗的汉子正拄着根儿铁棍儿站在笼子旁,一边儿热情招呼进店的客人挑狗,一边儿笑眯眯的来回扫视食客,以免有闹事儿的混进去。
李小烽没多说话。
像这种敢把狗光明正大摆在门口由人挑选的狗肉馆子,基本上都是正儿八经从乡下,或者从周围的屯子里收上来的狗,做的是正经生意。
而那些偷狗来卖的狗肉馆子,是绝对不敢这么干的,客人去吃,也只能坐着等,人家上啥你吃啥,不可能由你去挑选。
平房里头则摆着六张小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摆着几碟儿蒜泥儿、老醋,这才刚四点,人就已经坐的满满当当的了,都在眼巴巴的等着新鲜狗肉出锅。
排队的那就更多了,直接从平房里头排到了巷子外头,老长一列,打眼一看,最少也有三四十人。
李小烽暗暗咋舌。
看样子这家的狗肉做的相当有水平,不然也不会吸引到这么多人来吃。
林区这块儿的人爱养狗,更爱吃狗,追根溯源起来,最起码也有上千年的历史了,能在这里吸引到这么多人,那掌勺的绝对是有真材实料的。
平房最里头有个四、五十岁,手持十字架的老女人,正站在剁狗肉的大厨面前,一边大声说吃狗不好,容易遭到主的报应,一边拉着旁边排队的客人,说这些狗太可怜了,要他们别吃,最好赶紧离开。
“我非常支持你的观点!”
一个带黑框眼镜,穿白衬衫、黑西装裤,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从后头探出头来,推了推眼镜,远远的给那苦口婆心劝阻别人不要吃狗的老女人比了个大拇指。
“我也喜欢狗!”
“昨天我碰巧路过这里,看到笼子里关的狗,真是心疼不已!”
“我就问了一下这位开店的同志,买这几条狗需要多少钱。”
说到这里,那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沮丧之色。
“可这位同志开的价格实在太高了!”
“我没那么多钱,工资也还没发,所以今天就只能含泪先买两斤回家。”
“能救一斤是一斤,我尽力了!”
那年轻人说完,瞅见那老女人脸色先是激动,而后转青,又由青转白,最后彻底黑下脸来,这才一脸揶揄的躲进了人群里。
平房内,众食客顿时哄堂大笑。
“这位同志,那你这就有些太差劲儿了!”
“昨天我一个人就拯救了大半只嘞~”
有好事者起哄,故意出言恶心那老女人,把那老女人给气够呛,一个劲儿的在胸口比划十字儿,好半晌才抱着圣经在哄笑声中平复下来。
“狗,是我们的帮手,帮助我们看家护院,更是我们的朋友!”
平稳下来情绪后,那老女人还是不肯放弃,再度开始挨桌、矮个儿的宣传、教育起了别人。
“朋友,好吃!”
“尤其是配烧饼卷着吃,香得很嘞!”
有人当着那老女人的面夹起一大块狗肉直接塞进嘴里,同时朝那老女人不断挤眉弄眼,揶揄个不停。
李小烽站在门外,看到这一幕,也是暗自摇了摇头。
狗肉馆子里,最常见的就是食客和爱狗的人闹矛盾了。
甚至对于很多爱下狗肉馆子的人来说,看他们互呛、干仗,也是体验的一种。
像今天这样的都是小场面了,以前大打出手,上头了动刀子进局子的他也不是没有见过。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搁外头瞅了老半天,也没见到老秦叔说的那只东北凿子。
“难不成已经被炖了?”
想到这里,李小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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