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狗吃的不亦乐乎,李小烽则起身,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麻袋。
猎人进山,麻袋是必不可少的工具。
要是进山的时间长,家里人还会往麻袋里头塞上些干粮食儿。
家庭条件好的带白面馒头,差一点儿的,就带粘豆包。
苞米面儿饼子一般不带上山,这东西冷了以后梆硬,在山上就着山风吃不仅剌嗓子,还硌的牙疼,比不上白面馒头和粘豆包。
不过他这一趟也没打算跑多远,就想着在秃顶子山后头的莽林子里和松柏树林里转悠转悠。
所以他的麻袋里头没吃的,单纯是拿来装东西用的。
“要是有辆小车就好了~”
李小烽紧锣密鼓的把那大公野猪大卸八块儿,而后就扶着僵硬的腰板儿,一脸郁闷的嘟囔了起来。
上辈子在国际狩猎公园的时候,他们这些导猎员全部都配有专门的越野车,打到猎物直接放车厢后头拉走就行,方便得很。
哪儿用像现在这样,还得发愁怎么把猎物背回去。
从麻袋里头变戏法儿似的掏出好几个蛇皮口袋,李小烽抖了抖报纸,把猪肝、猪心、猪肚、猪舌、猪腰包好,随后又拎着猎刀,蹲在地上给野猪肉细致的去毛去皮,剁骨分肉。
这头公野猪不算大,满打满算,最多也就二百三十来斤,放血去皮去骨之后,只出了一百二十斤不到的肉。
李小烽掐着指头算了算,一斤野猪肉五毛,这头大公野猪卖个六十块毫无问题。
“还不错。”
李小烽暗道。
打猎这玩意儿靠天吃饭,能开张就很可以了,得陇望蜀、贪得无厌的想法可要不得。
把剔下来的猪骨头装进另一个麻袋里,用麻绳扎结实,而后李小烽就在周围转悠了起来。
挑了根儿离地四米来高、碗口粗细,横向生长的松树干,李小烽瞅准位置,直接把那手里头的麻绳丢到了树干的另一头。
“哈!”
往手心里哈了两口热气,李小烽搓搓手,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拽着绳头呼哧呼哧的把这袋子猪骨头往树上吊。
别看猪骨头不重,只有四十来斤左右,但吊可比背费力气多了,折腾了好一会儿,李小烽方才成功把麻袋吊到了半空中。
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李小烽丝毫没有歇息的意思,直接朝追风和棒槌打了个口哨。
把它俩吃剩的下水伙着切成两半的野猪头一起堆到不远处,李小烽闻了闻周围浓郁的腥臭儿,满意的拍拍手,而后就带着俩狗头也不回的往原先发现野猪坑的地方赶了过去。
如果没办法将打到的猎物一次性全部带走,猎人们就会将所获所得通通装进麻袋里,吊到半空中悬挂起来。
这是林区猎人们常用的手段。
这种方法可以有效避免猎人不在的时候猎物被野生动物偷吃掉,非常好用,还是磊大爷活着的时候教给他的。
而把下水和野猪头另外弄一堆儿出来摆在外头,这叫做“祭五仙儿”。
是老猎人们再三强调、必须要遵守的规矩。
尤其单人进山独猎,必须得有这么一步。
所谓“祭五仙儿”,就是打到猎物后,要专门把下水取出来,祭给林子里的常仙、白仙、黄仙、灰仙、狐仙吃。
据说东北五仙就爱吃腥的,得了祭品,就会在暗中使法力保护猎人不出意外,能够平平安安的回到家中。
倘若吃饱喝足,兴致高了,它们还会在你离开后帮你守着你的猎物,驱赶那些闻味儿而来的野兽,直到你回来,它们才会悄然离开。
马大爷最信这个,有一次喝多了拉着李小烽的手,大着舌头,神秘兮兮的跟他讲过这么一个故事。
说那是七几年的冬天,他在林区里头打猎,无意间发现了一头四百多斤的黑面神,正在山坡上的林子里头遛食儿。
当时他兴奋极了,带着狗帮从大清早一直撵到天傍黑,足足折了三条好狗,才把那脑满肠肥的黑面神给放倒。
可那时候天色已经太晚了,他不敢在林区里头逗留,就按照“祭五仙儿”的步骤,给那黑面神开膛剖腹,取了内脏、下水出来,挂在不远处的荆棘丛里,树杈子上。
干完这些,他就地挖雪,把那黑面神上上下下遮盖严实,然后就裹着大棉袄,带着狗匆匆回家去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喊上屯子里的熟人一起上山去抬黑面神,本来路上都做好要被野兽吃个差不多的心理准备了,可到了原地,却发现那黑面神的尸体完好无损,完全没有任何被啃食过的痕迹。
倒是那些悬挂在周围的内脏、下水,一夜之间,被吃了个一干二净。
当时就有人指着地上老长一段儿比手腕儿还粗的圆润痕迹,说这是常仙得了祭品,在这里帮他看了一晚上的猎物。
从那以后,马大爷就对“祭五仙儿”这事儿是深信不疑,每每酒足饭饱之余,都会绘声绘色的给众人讲述他的这段传奇经历。
李小烽自然知道这都是迷信的说法。
不过抛去迷信色彩,“祭五仙儿”这种行为本身,确实对保护猎物能起到一定的作用,而且是有充分科学依据的。
先说“常仙”。
常仙,在东北指的就是蛇仙。
秃顶子屯儿周围这块儿以前生活着不少白眉乌苏里蝮,也就是“土球子”,这玩意儿老毒了,整死过不少人。
据说以前打仗的时候,区小队的民兵就经常把鬼子往土球子生活的地方引,这玩意儿对鬼子造成的减员,有时候能比战斗死亡的还要多。
有人恐惧,就有人会去崇拜这东西,时间一长,土球子就成为了林区这片儿人嘴里的“常仙”。
但马大爷遇到的,肯定不是乌苏里蝮。
东北的冬天足足有零下几十多度,那满身肥膘的黑瞎子都遭不住,得去找地方儿猫冬,更别说区区小小蝮蛇了。
按照马大爷的描述,能在大冬天整出那种大片圆润痕迹的,不出意外,应该是一窝正在合群的黄喉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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