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扣蒙鹰,那是只在那些有传承的古老训鹰人家族里,才能学到的手艺。
说是家族,其实就是那以前专门给宫里头送鹰的老“鹰把式。”
“鹰把式”训鹰,很少从雏子开始养,都是网捕成年鹰,再从里头挑模样标志的去训。
训好了以后送进宫里,据说光贵人们的赏赐,就能有好几百两银子呢。
这些“鹰把式”在野外捕鹰的时候,避免不了会遇到诸如忘带工具,或者忘拿“鹰眼夹子”这种事儿。
遇到这种情况,它们就会扯布条子来打活扣蒙鹰。
基本原理就是通过一系列手段,先控制住鹰的翅膀,使其不能扑腾,而后再去控制鹰的爪子跟儿。
在其低头啄人的一瞬间,要眼疾手快的将打好活扣的布套子兜头套过去。
同时利用鹰自己挣扎的力度,反过来扣死活扣,使其不能挣脱。
听起来,似乎难度不大,等鹰低头往上套就行,但实际操作起来就不一样了,快一点儿慢一点儿都不行。
动手快了,容易一扣子扣在老鹰的脖子上。
老鹰受惊再一挣扎,十个得有八个当场勒死。
慢了也不行,慢了的话,老鹰容易躲开。
这玩意儿虽然没有狗子那么聪明,但也是有点子智慧在身上的,不然也无法胜任帮人打猎的工作。
老鹰这玩意儿天生能看懂人想干啥,提防心还特别重。
一旦第一次没能成功,给它躲开了,要再想给它套上布条子,那就难上加难了,不折腾个个把钟头别想成功。
所以这活扣蒙鹰,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对眼力,对速度,都有极高的要求。
这是真正的不传之秘,是“鹰把式”家族口口相传下来的东西。
是你在书上、资料上,都不可能查找得到任何信息,但却真实存在的真本领。
李小烽也是上辈子在国际狩猎公园举行的集体休假旅游中,有一天晚上,一个老工头喝高了撒酒疯,从他嘴里,当成一则辛密说出来时听说的。
据那老工头所说,他家祖上干的就是训鹰的活儿,而且不是给普通人训,而是专门儿给皇帝老子训。
当时听他吹牛逼。
说是他家训的兔鹘,在乾隆年间,那是乾隆老皇帝钦定的辽东珍品,宫里每年都要派人来,取上好的兔鹘送进宫里,供老皇帝把玩逗弄。
而且老皇帝也是非他家的不要,就好从他家老祖宗手里头亲自训出来的兔鹘鹰。
当时大伙儿都没人信,只以为是这老家伙喝多了,搁哪儿说胡话呢。
结果老工头急眼了,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他要是有一句瞎话,就教他出门被车创死,老了躺医院里被小孩儿拔氧气管儿。
见众人还是不信,老工头干脆绘声绘色的讲起了怎么从野外捉鹰,怎么拿回去训鹰,怎么养鹰雏子之类的。
其中,就特意讲了这个活扣蒙鹰法儿。
还把各种需要注意的点、各种小细节都讲了出来。
当时在座的,那都是来自神州大地、五湖四海的顶尖狩猎人员,从老工头的只言片语里,众人几乎是瞬间就判断出这老小子说的都是实话,不是喝多了在搁这儿瞎掰。
李小烽也去凑热闹,说让老工头再多讲两句。
结果那老工头老脸一红,挠头表示他知道的就只有这些,还是他小时候无意间从家里传下来的,老祖宗写的书里看到的。
可惜那时候他对这方面儿不感兴趣,一门心思只想着投身于如火如荼的新时代革命建设中。
等到他后来想起这件事儿,再去翻找的时候。
那本祖上传下来的训鹰书,却早在好几年前,就被他媳妇儿以两分钱一斤的价格,卖给收纸壳子的老大爷了。
众人闻言,皆扼腕叹息。
李小烽惋惜之余,却也留了个心眼儿,把老工头讲的东西,都悄悄记了下来。
不然的话,今天遇到这灰鹞子,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放黑虎去胡抓乱咬了。
……
那灰鹞子在没被蒙上眼之前,还表现的十分抗拒,虽然被小胖完全束缚住了身子,但却一直在拼了老命的挣扎。
被活扣子蒙了眼后,刚开始它还很不适应,一直在使劲儿的摇头摆尾,想要甩掉自己脑壳子上的东西。
但还没过两三分钟,这家伙就肉眼可见的平静了下来。
翅膀也不扑腾了,爪子也不挠人了,就那么静静的被小胖握在手里,没有一点儿要挣扎的意思,就仿佛是认命了一般。
和之暴躁的模样那简直是判若两鸟。
“这才对嘛~”
李小烽满意的拍了拍手。
灰鹞子在他眼里,那就是个安静、漂亮的大美妞儿。
很优雅,很高贵,很有气质。
之前那毛刺愣蹬的,炸着毛跟个疯婆子似的,一点儿也不像话,照他印象里闲淑安静的黑翅鸢可差老远了~
小胖站在原地,大张着嘴巴,看到李小烽跟变戏法儿似的,一个晃神儿的功夫就蒙住了那灰鹞子的眼,惊的险些眼珠子都掉出来。
他是站在李小烽旁边,亲眼目睹了整个活扣蒙鹰的全过程的。
但即便是离的这么近,他也完全没看清楚是到底怎么操作的。
他就只看见李小烽的手一提一拉,然后就跟那变魔术似的,他的衣服领子,就那么神奇的系在了灰鹞子的脑袋上。
就离谱。
“哥啊。”
“你这还说我快。”
“我瞅你这手,可比我快多了,这都整出幻影来了。”
“你晚上指定比我练得还多~”
小胖揉揉眼,震惊之余,还不忘对李小烽进行吐槽。
“你练就你练,别扯上我。”
“我可是有媳妇儿的。”
“咱可用不着。”
李小烽走上前,接过小胖手里的灰鹞子,揶揄道。
一边吐槽小胖,李小烽一边仔细检查起了这只灰鹞子的身体。
从外表观察的话,其实不大能看出来什么。
灰鹞子身上的羽毛比较多,而且比较厚,如果不是大面积掉羽毛,光从外表,是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的。
但它既然落在了地上,还飞不走,那身上指定是有问题的。
李小烽先轻轻触碰了触碰这只灰鹞子的翅膀外部。
那灰鹞子感觉到有人在触摸它,顿时就紧张的拢了拢翅膀。
“外翅膀没问题。”
李小烽暗暗道。
鸟类的外翅是最容易受伤的部位,一般被袭击,被枪打,亦或者剐蹭受伤,都是外翅先出问题。
但不知为何,这只灰鹞子的外翅竟然完全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
而且通过其挣扎的力度来看,这灰鹞子的外翅不仅没问题,还相当的健康,反应非常灵敏。
“难不成是内翅壁受伤了?”
李小烽好奇的把手伸进灰鹞子翅膀底下,那细密的白绒羽里头。
“唳!”
那灰鹞子轻叫了一声,声音里竟然带着几分愉悦,身体竟还微微的往李小烽的手指处靠了靠。
显然是对李小烽的触摸颇为受用。
不多随即它就好似清醒过来了一般,气急败坏的叫了一声,低头就要去啄李小烽的手。
不过却被早有提防的李小烽给轻易躲开了。
“内翅也没问题。”
李小烽挠挠头。
爪子和喙那就更不用检查了,刚刚这货还在用这两样东西去攻击小胖呢,那自然是不可能有问题的。
“难不成是腹部遭到攻击了?”
想到这里,李小烽的眉头顿时就皱成了疙瘩块儿。
其他部位没啥事儿,那能迫使鸟飞不起来的地方,就只剩下这里了。
这可不是啥好消息。
鹰、隼类受伤,翅膀一般看起来是最严重的,但这儿反而恰恰是最容易养好的,致命性很低。
其次是爪子和喙,这块儿受到损伤后无法恢复,但不具备致命性,只要人愿意,还是可以养活下去的。
但腹部可就不一样了。
鸟类和其他野生动物一样,对自己的腹部,那都是看的极为重要的。
只有对极其信任的同伴,才会有偶尔展露腹部的行为。
如果是腹部受伤的话,那就只有三种情况。
一是蛇咬,二是枪击,三是遭到其他更高等级的捕食者猎杀了。
这三样中,一最不可能。
一般来说,鸟要是被藏在树干上的蛇给袭击了,那基本上也就死定了,很难从其口中逃脱。
即便仗着尖喙利爪侥幸逃脱掉了,也有极大可能会可死于细菌、病毒感染。
所以说一最不可能。
二的话,也不符合他目前在这只灰鹞子身上所观察到的诸多特征。
枪击伤,在林区一块儿,一般都是由老土铳、土猎枪的鸟砂给打的。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他一样,可以直接拿五六半步枪弹来打空中飞行的鸟,还能做到只打鸟头,不打身子。
对于绝大多数猎人来说,打鸟,那还得是土铳加鸟砂最好使。
鸟砂,顾名思义,就是打鸟用的砂石。
这玩意儿极小,是专门儿打鸟用的,一打就是老大一大片。
一旦被这玩意儿打中,鸟类同样基本上也是不大可能能活得下来的。
甭说灰鹞子了,就是那体型比它大出去三四倍的大雁和天鹅,都一样遭不住这玩意儿一下。
而能从鸟砂低下侥幸活下来的鸟,身上普遍都会脱落很多羽毛,看起来坑坑洼洼麻麻赖赖的,跟个赖皮狗似的,一眼就能辨别得出来。
所以,答案很显而易见,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只灰鹞子,八成是被别的猛禽袭击了。
果然,不出李小烽的预料,当他的手顺着这只灰鹞子的脖子往下摸,即将触碰到其腹部最下方的时候;
这会灰鹞子哪怕是带着眼罩,也依旧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力度挣扎了起来,同时尖声唳叫个不停!
“快从边儿上的荆棘窝子里给我薅根儿荆条儿下来!”
“越粗越好!”
李小烽赶忙给小胖打了个眼色,高声喊道。
荆棘窝子,其实是由两种植物混长而成的。
荆,有枝无刺,棘,有刺无枝儿。
荆和荆混杂在一起,经过三五年的成长后,就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荆棘窝子了。
“好!”
小胖不敢怠慢,赶紧就折了根儿荆条,快速递给李小烽。
李小烽接过来后,就马不停蹄的将那荆条子递到了蒙着眼的灰鹞子嘴边。
“唳!”
那灰鹞子毫不犹豫,恶狠狠的就一口咬了上去,紧衔着那荆条一点儿不肯松嘴。
与此同时,李小烽的手指迅速下滑,穿过一片松软、温暖,同时又有些微微发热、潮的地方,在一道隐隐约约可以触碰到的沟壑、肉壁前停了下来。
察觉到手指尖处传来的温热触感,李小烽的眉头顿时就皱的更紧了。
松软、温暖的地方,自然指的是灰鹞子腹部的厚实绒羽。
微微发热,发潮的,不用说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水渍。
那玩意儿,是灰鹞子伤口崩裂处所流出来的血渍。
而沟壑和肉壁,则指的是这只灰鹞子腹部,被更高等级的猛禽所抓咬、嘶啃出来的痕迹。
只不过灰鹞子腹部的绒羽实在是太厚太密了,把伤口挡的是死死的,从外部完全看不出来。
“不行,得把这只灰鹞子给带回家去。”
“留在这儿,估计连俩钟头都捱不过去。”
李小烽当机立断,决定把这只灰鹞子带回去救治。
这只灰鹞子受的伤可不轻,伤口几乎横贯了它的整个腹部下方,而且伤口还是二次开裂。
很显然,它这是被更厉害的猛禽在天空中追上,并被袭击、重创了。
而有能追上灰鹞子的速度,还有能在空中将其重创的技巧,同时还有这份儿闲心的猛禽,李小烽思来想去,也就只可能“鸭虎”了。
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隼中轰炸机,游隼!
倒不是说只有“鸭虎”才能把灰鹞子给干成这样。
猛禽中一样也是卧虎藏龙。
速度快,技巧还强的多的是,甚至就连“鸭虎”自己,在真正厉害的猛禽里头,那都排不上号儿,一样也是人家的食物。
但真有这份儿闲心在大白天干这事儿的,还真就只有“鸭虎”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