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
那名西昌精兵想也不想就回了这么一句。
好不容易趁乱拿下沈老将军,如此大功,回去必能凭这功劳封将,这西昌精兵非但不放,还飞快地抽刀砍向沈若锦。
沈若锦一剑挑飞了对方手中的刀,顺势砍了他一条手臂,滚烫的鲜血溅在了她脸上。
她毫不迟疑地将那西昌精兵挑下马去,反手又砍断了铁链,俯身把满身是伤的老将军从地上拉起来,带到了马背上。
沈若锦声音嘶哑道:“阿公,我来接您回家了。”
“小十……你、你这傻姑娘……你怎么来了啊?”
沈老将军直到这时候才看清来人是沈若锦,不由老泪盈眶。
男儿有泪不轻弹,做将军的更是只流血不流泪。
可他那本该在盛京好好地嫁人生子,平平安安的小十,竟然在此时此刻,出现在了落月关的战场上,一生铁血丹心如沈毅,见到唯一的外孙女,也难免万分动容。
“阿公,您坐稳了。”
沈若锦一手持剑杀敌,一手脱下被雨雪侵透的外衫,把外祖父牢牢绑在自己背上。
老将军伤得太重,在地上拖行地太久,刚才就已经出气多进气少,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了。
而此时,看见沈若锦在奋勇杀敌,老将军又恢复了几分气力,空手夺了一名西昌兵的大刀,砍杀冲上拦马的敌军。
祖孙俩一前一后,什么都不用说,就能联手杀敌,把试图近前的西昌兵杀个干净。
“将军回来了,将士们快上前接应!”
老将军的副将卫青山率众冲过来营救,正厮杀着,忽然看见有个红衣少女一人一骑杀到西昌兵那边,将老将军带了出来。
只是那人满脸都是血,也瞧不出究竟是谁。
“将军回来了!”
沈家军见到老将军活着从西昌兵那边杀出来了,顿时士气大振。
“杀啊!”
“杀!”
“杀!”
沈家军的喊杀声冲破云霄,一时间,竟把西昌兵杀得节节败退,有少胜多之势。
与此同时,中了沈若锦一箭的西昌元帅再也支撑不住,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西昌将士惊声喊着“元帅”,七手八脚地将人从死人堆里扶起来,飞快地抬回去救治了。
有西昌将领率众来追击沈若锦,她当即调转马头,正面对上敌人。
两军对战。
西昌二十万大军。
沈家军不足五万。
人数如此悬殊,胜负早已注定。
沈若锦杀红了眼,偏不信这命。
她迎着风雪策马仗剑,立在所有沈家军前面,身后是她最亲的外祖父,是数万沈家军,是千千万万百姓。
只要有沈家人在,只有沈家还有一个人在,就不会让城池失守,国土沦陷。
谁说女子不如男?
她沈若锦亦敢一人当关,万夫莫开。
西昌将领那边见这少女横空杀出来,被沈家军接应到了还不跑,竟还敢回过头来跟他们打,纷纷猜测沈家军是不是有援兵来了?
落月关只有五万沈家军,但西疆都护府离此不过百余里,派人增援也是有可能的。
眼下西昌元帅又中箭负伤,保守派将领拦住激进派将领,以一切等元帅醒了再作定夺将人带了回去。
沈若锦在阵前与西昌将领对峙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
最后,是西昌先鸣金收兵。
二十万大军来如快,退得也快。
只留下厮杀过后,满地狼藉的战场。
西昌大军退去后,沈家军也收兵回营。
落月关,军营。
军医在营帐里给沈老将军治伤。
沈若锦守在营帐外,就着雪水洗了一把脸,雨雪消融之后洗下来的全是血水,身上全是血腥味,受了好几处伤,杀人杀多了,执剑的手都没了知觉。
风雪吹得火把明明灭灭,夜间巡逻的士兵在各处营帐之间走动着。
沈若锦仰头,任雪花落在脸上。
“十姑娘?”
卫青山拿了伤药给她,见她洗了脸露出几分干净面容,这才认出沈若锦来。
“我道是哪家姑娘如此神勇,还能这样豁出去救老将军,原来是十姑娘、也只有十姑娘了!”
他说着走近了看,才发现她穿的不是红衣,是白衣,在战场杀敌太多,血溅在白色衣裳上硬生生给染红了。
“你这——”
卫青山哑然,这要是少将军们还在,看到他们最疼爱的小十妹上了战场,弄成这幅模样,还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卫叔,我阿公怎么样了?”
沈若锦没把自己身上的伤当回事,只一心记挂着外祖父。
陆老将军在回来的路上就昏死过去了。
祖孙俩好不容易见上面,连话都没能好好说上一句。
“陆军医在里头诊治着,老将军这次……”
卫青山方才在帐中看了一会儿,老将军两腿都在地上拖行的时候磨烂了,以后怕是再也难以自如地行走。
残废,这对当兵的来说,还不如死了。
沈若锦没等他说话,直接掀帘进了营帐,“我阿公的伤……如何了?”
“老将军着实伤得不轻,我已尽力,剩下的就看老将军自己的了。”
陆军医刚给沈老将军上完药,他是今年刚召入军中的,并不认识沈若锦,只是听说她一人一骑跑到落月关来,在战场厮杀中救回沈老将军,敬佩之余,也不敢把一军主帅的生死说的太武断。
陆军医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出去找卫青山他们了。
沈老将军躺在榻上,双目紧闭,越发显得面容苍老,好似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离开人世一般。
沈若锦心中悲切,累的站不住,就靠着床榻坐下趴在榻边同昏迷中的外祖父说话:“阿公,小十不是不听您的话非要到西疆来……”
“我听您的,把自己嫁出去了。”
“只是、只是小十只剩您一个亲人了,听闻您可能出事的消息,我不能不来……”
还好、还好她来了。
否则,今日落月关所发生的事,定会让她后悔一生。
沈若锦同外祖父有很多话要说,可此时此刻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只是低头在外祖父唯一没伤的右手臂上轻轻地蹭了蹭,“阿公,我好想您啊。”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泪流满脸。
抬袖一抹,满袖的血迹又染上了眼泪。
沈老将军从昏迷中醒来,好半天才撑开眼,恍惚间分不清眼前是梦还是幻,仍旧忍不住费力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小十,我的小十怎么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