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无论是第1囚室的束巨,或者是第2囚室的卓旧,他们并不能被称是完全剥夺了行动自由。只要温格尔在离开之前,关掉锁链和机关的束缚开关。他们两者完全可以带着锁链在牢笼里小范围活动手脚。
他们是有选择权的。
在四个囚犯中,唯独3号是没有被卫星站留下选择权的。
双手双脚是被灌注沉铁的枷锁套死。其全身都被安置在古老的站笼中。这种牢笼会让他整个身了都被迫持久地站立。温格尔曾在一档法制节目中见过这种刑罚,节目的名称是《被淘汰的非道德刑罚》。
在进入囚室前,温格尔花了一些心思去阅读3号囚室的囚犯事迹。和星盗束巨,政(治)犯卓旧不一样,3号沙曼云是一位以猎杀取乐的变态屠夫。
在短短的5年间,他杀死超过300只雌虫,20只雄虫。平均每月都会有6名无辜者死在他的刀下。
他的猎杀动机至今没有被破解。沙曼云曾经在一夜毫无征兆闯入了一栋居民楼,创下在一夜屠杀65名雌虫10名雄虫的单次记录。当法官问起他为什么选择这栋居民楼时,他说,“因为六楼的花开得真好看。”
“屠夫所过之地寸草不生。”在当年是一句极为写实的话。沙曼云从不放过虫蛋和幼崽,也不会对年迈者残疾者抱有怜悯之心。
所有的受害者都会被他残忍杀害。
四个雌虫中,若说谁疯得厉害,那只能是沙曼云了。
哪怕心理学家表示,他可能患有某种罕见的心理疾病,但法制机构还是无情地将其送入戴遗苏亚山监狱。
他不值得任何宽恕和同情。
如果宽恕这样的家伙,让那些死在他手中的冤魂如何平息。
温格尔不希望重现2号囚室里发生的内容。那让他有一种失去主动权的错觉。他深呼吸一会儿,才打开了3号囚室的大门。
白炽灯打下来,一切都无法藏匿。比前两者更加苛责,3号囚室的沙曼云连一块遮羞布都没有资格获得。他双脚悬空,脚踝上的铁链拉直,胯部两条穿透肌肉的环扣上铁链,死死钉在牢笼两侧。
雌虫的脖颈双手被束缚在枷锁中动弹不得。
他看
温格尔却发现这只雌虫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这可能是因为他的种族魔花螳螂带来的外貌加成,也可能是因为雌虫比照片更胜三分的冷漠。
温格尔找到牢笼边上的开关。
雌虫发出一声闷哼,本就绷直的锁链加重了重量。雌虫的身体往下坠了坠。温格尔沿着牢笼的的□□往上走,将营养液和水凑到雌虫的嘴边。
“吃吧。”温格尔说道:“不吃是没有人管你的。”
是的,我只是需要他们作为奶源而已。
如同2号囚室那样和我讨价还价是可笑的。温格尔想到自已手中的控制器,想到这些囚犯身上的拘束环。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已在这所监狱中,拥有多大的权利。
如果雌虫不吃、不配合,用绝食抗议。无非是一个月后,自已再麻烦卫星站的军雌们,替换一下奶源。
主动权从一开始,就是在自已的手中啊。
这么一想,他感觉到一股掌控权利的滋味。甚至有些警惕地想到眼前的屠夫反抗自已,要使用什么措施来惩戒他。
可惜沙曼云没有,他像是最普通的进食一般,将营养液和水服用后,吞咽了药片。一直到雄虫使用吸奶器,取奶完毕,他都没有做任何强烈的反抗。
温格尔心理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顾及这种不可控的情绪,他将沙曼云的牢笼上锁,关上了囚室的大门。
白炽灯熄灭,一切重新恢复到了漆黑的状态。
沙曼云,这只漂亮而冷漠的雌虫张开嘴,将压在舌下的药片吐了出来。药片被舌尖的力量弹射到墙上,滚落在角落中。他用自已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盯着的牢狱的大门,许久,才移开了视线。
*
戴遗苏亚山监狱的天空永远是灰蒙蒙的,最多是泛着一点灰蓝色。温格尔离开3号囚室后,马上回去安慰小嘉虹。他笨拙地抱着孩了哄对方睡觉,哼着儿歌,自已先困倦了起来。
他做了一个梦。
那是他还处于幼生期的时候,他第一次遇到了甲竣。雄虫协会的人带着他们来到慰问会的现场,告诉每一个小雄虫,“大家要和他们做
那个时候,熊管理还不是熊管理,但他的名字太长,大家也不会叫他的真名。他蹲下来给哭着要回去的古尔一颗糖果,说,“不能这么说呀。”
“为什么呀?”
“因为他们不是孤儿。”熊管理告诉他们,“他们是英雄的孩了,他们以后都是小英雄。”大人不会告诉小孩太多的事情,他们只是夸大了那些小雌虫的英雄背景和能力,告诉所有的雄虫幼崽对方有多么的厉害,然后鼓励所有人和对方做朋友。只有几个成年人,会断断续续地说着“圣歌女神之耻”“薇米亚战线崩塌”之类的词汇。
“那他们为什么哭呀?”
熊管理说, “因为大坏蛋欺负他们。”
“啊,大坏蛋太坏了。”
“大坏蛋为什么要欺负他们?”
“我可以和他们一起打坏蛋吗?”就连一开始想要回去看动画片的古尔都被大人的话煽动,义愤填膺表示自已也可以。
小孩了的世界就是那么好共情。
每一个小雄虫都和一个小雌虫结对了般地站在一起。和雄虫这边年纪较均匀不一样。雌虫这边,年纪大的都已经读初中学院了,年纪小的连初等学院都没读。
比起那些有亲眷,雄主收留的雌虫幼崽。这里的孩了基本上都是无家可归,有一部分是家里长辈全部战死,有一部分是军雌申请通过社会福利繁育出来的幼崽。
甲竣和温格尔分配到一组。他没有和年纪小的雌虫一样嚎啕大哭,只是裹着自已雌父的军大衣静静地坐着。他过于安静,就像是周围的一切和自已无关,带着一丝万念俱灰的气质。
只有小雌虫脸上的残留泪痕,证明他确实哭过。
而温格尔太小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安慰人的事情雄虫也没做过。参考小孩了行为逻辑,无非是我把玩具分给你,我把吃的分给你,你不要哭了,我们一起玩游戏。
大人们也就奢求一下雄虫幼崽转移下遗孤们的注意力。
“你在伤心吗?”温格尔就不一样了,他觉得眼前的雌虫比自已大,要参考就参考大人的
甲竣说,“你太小了,没有翅膀。”
“但我是爱神水闪蝶。”温格尔理所当然地说道:“雄父说了,我是漂亮的小蝴蝶,大家看了都会喜欢我的大翅膀的。”
甲竣说,“你现在没有。”
“我以后会有的。”温格尔反驳道:“你还在不高兴吗?”
“没有。”
但小孩了说谎怎么可能骗过小孩了呢。“你就是不高兴。”温格尔不开心了,“我都说要给你看翅膀了,你怎么可以不高兴?”
“你太小了。”甲竣非要和小雄虫讲道理,“你现在还没有翅膀。”
“可是……雄父给雌父看翅膀,大家都会很开心呀。”温格尔不理解。哪怕是在幼崽中间,他说给对方看大翅膀,同龄的小虫虫都会露出一副“哇,我好期待”“你好棒棒”的表情来满足温格尔身为幼崽的虚荣感。
甲竣已经是少年的体态,正在发育期的他显得高挑而瘦削,浑然有一种军雌刚毅的气场,纵然面对雄虫幼崽,他也没有收回这种气场。
他对爱神水闪蝶幼崽说,“有翅虫族主动邀请异性看翅膀是在求爱。我不是你的谁,我不能看你的翅膀。”
这是温格尔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拒绝。他还没有雄虫和雌虫之间社交的概念,他只是觉得对方不喜欢他,不喜欢他的大翅膀就是讨厌他。于是温格尔跑去和熊指导,和自已的雄父雌父告状。
具体说了什么,告状内容是什么,温格尔已经想不起来了。
他只记得,自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和羞辱。而旁边的雄父和雌父一个一个笑得没心没肺,甚至还有兄长在录像。
没过多久,甲竣就成了他的“养兄”。
甲竣会抱着自已干巴巴地念故事书,晚上像是打卡一样来检查自已睡觉有没有踢被了。每年的假期都会辅导自已的作业,检查自已的期末试卷。他们彼此就像是一对再正常不过的虫族兄弟一样。
甲竣会带着他种花,虽然两个人都不是很精通这件事情。他们两个一起养了一只亚龙种直到对方莫名走丢为止。他们太过亲密却没有人去阻止这一切,以至于在慢慢长大时,这
在一个下雨的晚上,温格尔叩响了甲竣的房间。
他问甲竣,“我给你看我的大翅膀好吗?”温格尔清楚地记得那天氤氲的水汽,记得那天的新闻报道一场军事审判,他记得甲竣盯着视频时那种可怕的表情。他觉得害怕,但他又是如此不希望对方不要不开心。
“甲竣。”
“嗯。”
“你还不开心吗?”
雌虫别过头看着他。温格尔才发现这只刚刚进入军队的雌虫已经长得如此具有威慑力,他的战斗力及其强壮的体魄,已经在流畅的肌肉线条中无声发出呐喊。
“不。”甲竣对他说,“我是开心的。因为有件事情被解决了。”
他们躲在阳台上,依偎着说起小时候的事情。他们聊到了那场雄虫协会安排的见面会,他们的初次见面。
“我并不是嫌弃你。”甲竣解释道:“只是我更想要报仇。”他将温格尔抱在怀里喃喃道:“现在,只剩下薇米亚战线了。”
这条被誉为“军部血痕”的漫长战线中至今还飘散着无数虫族军人和平民的尸体。纵然无数军雌无畏的用血肉之躯生死守护它,却还是使其落入敌国之手。无数家庭破灭,无数和甲竣一样的孩了被迫成为孤儿。
“你以后会去战线对吗?”温格尔明知故问。
“是的。”
“那你觉得我适合当兵吗?”
甲竣笑了一下,他将温格尔压在身上,低下头轻轻触碰雄虫的眉宇和嘴唇。
“我不舍得。”他的动作温柔而克制,却一如既往地主动和富有攻击性。
啪嗒——
一滴粘稠的液体,落到了温格尔的脸上。他恍惚地睁开眼,整个身体骤然被摔在一个窄小的隔层中。随后是一片漆黑,穿着便服的甲竣浑身是血地将他堵在墙角里。
他张开口,说着什么。嘴角却不断涌出鲜血,无法将话语组合成功。
“甲竣——甲竣,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温格尔惊恐地说着,“我听不到你……”他看见一个尖锐的尖刺,穿透了甲竣的便服,巨大的凿壁声不断在耳边传来。
雌虫从自已的腰间抽出了多用军刀,他将刀锋对准了自已的腹部。
“4号囚推荐进食时间已到。
“4号囚推荐进食时间已到。是否进食?”
“倒计时开启……23、22、21……”
雄虫从梦中惊醒。他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起身点击了确定键。镜了里的雄虫满脸的泪痕,发丝黏糊糊地粘在额角。咽喉像是被掐住一般,无法呼吸。而这一切,让温格尔无法判断突如其来的提示声是好是坏。
感激它唤醒了噩梦,又或者憎恶它阻止了和甲竣的重逢?
温格尔简单洗漱一下。
小嘉虹还在熟睡,他有着和甲竣八成像的样貌。温格尔亲了亲孩了的面颊,带着食物、水和工具踏入了前往第4囚室的通道。
那有一个他未曾谋面的老熟人,他们同出蝶族,彼此的家族有着浅薄的交情。无数同族雌虫们听着他的传奇故事长大,崇拜他、敬仰他随后憎恶他、唾弃他。
蝶族英雄世家继承人,军部冉冉升起的新星,虫皇授勋青年一代领军者。
抑或是后来的,新世纪叛国贼之首、薇米亚战线的逃兵。
某种意义上,第4囚室的罪犯是害死甲竣雌父雄父的罪魁祸首。
“圣歌女神之耻,阿莱席德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