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驻军回来,两个大男人也到底忙到后半夜,才算是把剩下这十来只野猪收拾利索,看着天色渐亮,他们干脆也没休息,一鼓作气,把打包好的麻袋直接开始装车。
等简单和明珠起来,院里和厨房已经差不多清空,昨晚上才说的大缸小缸,也都结结实实的在车上绑好了。
这种情形,这分别的气氛就油然而生了。
昨天跟村长,和谭雅君几个走得近的知青已经告别过了,今天其实随时就可以离开了。
一直到吃完饭,明珠的情绪都低落着,简单离开,她真的是最舍不得的那一个,小回舟似乎也感受到了离别的气息,拽着简单也不撒手。
把两个屋里剩下的家具和零碎又收拾一通,不大的院子也又变的空荡荡了,简单回头看着,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也有些空荡荡的。
她自己也知道以后回来的机会肯定不多,不过这房子毕竟也是从下乡到现在赔了自己四五年,也是她一点一点布置起来的,要是就这么卖了,她还有点不大舒服。
还是直接把钥匙和房产证明都给了明珠,
“帮我照看着点儿,这房子,要是有人用,你们,就看着安排吧,不过我们大概率应该也不会回来住了。”
这话说的,明珠眼圈又红了一圈,简单也不会劝人,只干涩的哄着,
“日后有时间我就回来看你们,我先过去,先把那边安顿好了,到时候不忙了你带着舟舟过去玩。”
说是说,但是都是成了家的人,哪里是那么说走就走的?
车子启动慢慢的出了村口,看着后面越来越小的人影,简单叹口气,把自己重重的摔在副驾上,心口也生出一股迷茫。
这几年她已经习惯了刘家屯这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也习惯了偶尔和知青们斗斗嘴,不开心就去山上撒撒欢,拿山上那些无辜的动物出出气,然后一个人关起门来偷偷的吃肉,没事再去逗逗孩子......
熟悉的景色急速后退,晃晃悠悠的,她也昏昏欲睡,直到被人叫醒,她一个激灵坐起来,
“怎么了?”
秦清淮已经把她的棉袄准备好,
“缓一会儿,咱们就下车?
到了公社了,”
简单眨巴着眼睛,公社?
哦,对,今天到公社还有任务,光荣着呢。
拿着介绍信,身份证明,户口本,秦清淮的结婚报告,很快,就拿着两张薄薄的结婚证明出来了。
薄薄的两张纸,没有照片,只有上下并列的两个名字,官方套话,转着圈的看,也没看出什么,不过,倒是让简单有一种,上学时期得了奖状的既视感。
“结婚证就这样?这么简单?”
秦清淮压下心里的悸动,将两张纸接过去,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对待什么重要的文件,对折后放进了棉衣里袋,还在外面拍了拍,
“简单是简单,这可是我们合法的证明,还是我收着吧。”
简单是有几分无语在的,就是说,这东西难不成还有人偷?
再说,要说安全,难道还能比在她身上更安全不成?
不过看他这眉眼飞扬的样子,她也没好意思说什么。
今天过来的不巧,唐素梅跟着医院出去义诊,简单只能将给唐素梅带来的肉和菜托付给护士,
“姐姐,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给唐大夫,谢谢你。”
往回走,简单也还是有点遗憾的,这段时间的相处,唐素梅在她的生活里,其实已经和母亲的意义差不多了,在这个重要的时候,简单心里其实是想亲口跟唐素梅说的,也想听到唐素梅的祝福。
“走吧,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二婶,”
秦清淮启动车子,慢慢的离开公社,开上了公路,看出她心情不好,慢慢的劝着,
“这边离边境并不算远,就是开着车,也用不上太长时间,日后,那边也不是时时都忙的脱不开身的,你若想回来,虽说不是说走就走,也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
若是想二婶了,也不是不能见的。”
“真的么?”
简单这会儿确实有点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她是没结过婚,但是也不是天真的不知世故,结婚了和做姑娘,那自然是不一样的。
不过依着自己的性子,受委屈的事肯定不会有就是了。
这么一想,还微微的好受了点,也不用再劝,自己就不纠结了,精神头反倒好了不少,
“算了,别说这个了。
你们都是一晚上没睡吧?这么连轴转能行吗?
要不,你休息,我开一会儿?”
秦清淮手一抖,车身一个颠簸,他手忙脚乱的转动方向盘,才把车身稳住,
“你,说什么?”
简单翻了个白眼,跟他也没有更多的遮掩,
“装,你不都听见了吗?
不用吓成这样,我的车技还是不错的,要不,我开一会儿,你在旁边看看?”
“不是,”
秦清淮心里这震动就不用说了,稳了稳心神,不由得发出一阵大笑,
“你是一个在京城长大的小姑娘,功夫好就罢了,敢进山,能杀野猪,居然还会开车,你到底还有多少深藏不露的本事?
我怎么感觉,我这是娶了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藏回来啊?”
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不过这话已经是肯定了,甚至还有明显的夸赞,
“哎,本来以为我这大小一个团政委,虽然没有多出众,但是也还算能拿得出手。
现在看来,除了这张脸,我竟然没有一点能比得上夫人的。
哦不,这张脸,若是跟夫人比起来也没有优势,不过在外人看来也只有这一点优势罢了。”
简单的容貌,说不上花容月貌,但是英气十足,可盐可甜,怎么看都耐看的那种,不然也不能那么多人惦记。
说着闲话,这气氛也越来越好,简单也被他的怪异语气逗笑了,
“那可巧了,我最中意的就是你这张脸了。”
“能换来夫人一笑,那还真是我的荣幸了。”
简单总觉得这个称呼有些怪怪的,直接就问道,
“你为什么叫夫人啊?总觉得这称呼,哪里怪怪的,”
秦清淮暗笑,他自然是相叫的更亲的,不过一共也没见了几面,他觉得有些孟浪,这才“夫人,夫人”的打趣着。
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伸过来握住简单的,
“你是我最亲的人,是我后半辈子的伴侣,我自然是想叫最亲密的称呼,做最亲密的事,想我们亲亲密密的过日子。
我们都是新手,日子还长,我不着急,不逼你,你也不要紧张,日子是我们自己的,别人,都是外人。”
最后,还是抿了抿嘴,轻轻的吐出两个字,
“媳妇儿......”
北方人来说,这个称呼就很亲密了,简单本来还没有察觉的,这下小脸腾的就红了个透,目光也少见的慌乱了,
“你,别别乱说,谁,谁是你,媳妇儿......”
秦清淮了然小小,手上用劲,不容她想逃避,目光直视着前方的路,嘴里确实很顺滑,
“我们是合法的夫妻,自然,你就是我媳妇儿了,媳妇儿,媳妇儿.....”
......
人逢喜事精神爽。
这一路上,两个人也没再多说什么去撩拨简单的薄脸皮,不过这质的飞跃,让秦清淮这一路都亢奋着,别说休息,比简单都精神。
路不好,大车开起来也有点来回打晃,简单被晃的一会儿一觉一会儿一觉,车自然是没开成。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第几次醒来,天色都有些暗下来了,车速也降下来不少,简单揉着眼睛往窗外看,
“这是黑天了?”
秦清淮回头看看她,
“睡醒了?缓缓也行,快到了,这边晚上温度低,一会儿下车把棉袄穿好,别冻着。”
“你一直没休息?”
差不多两天一夜,这人眼圈也有点发红,简单心里也有些不大得劲,让需要睡觉的人开车,她这个睡了一夜的人反而昏昏欲睡了一路。
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
秦清淮轻笑,
“怎么,心疼我啦?”
然后没等简单脸红,话就转了弯,
“放心吧,平时训练出任务比这时间更长,都习惯了,放心吧,没事。”
其实,上辈子简单也是习惯了的,不过,相比起来,这辈子就安逸多了,那种日子恍如隔世。
眨眨眼睛,把突如其来的回忆驱散,简单从后座拽过来一个包袱,伸手进去,掏出来几个桔子,从中拿了一个偏绿的,几下扒开皮,掰开两半,直接送到司机嘴边,
“呶,张嘴!”
能听到她有动作,秦清淮没回头,这喂到嘴边的待遇让他懵了一瞬,随即赶紧张嘴咬住。
第一反应,这是桔子?什么时候装的?这边什么时候有卖的,他怎么没看到?怎么能让她自己去买呢?
第二反应,反射弧就有点长,过了三秒,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
“唔!酸的啊?嘶!”
“精神了吗?”
“不是,咋这么酸呢?”
秦清淮转头控诉,眼泪都酸出来了,看见她手里半开的绿皮桔子,和旁边几个完整的明显熟透的,顿时就更委屈了,
“有甜的,你还故意给我吃酸的?”
“我,怕你困啊!”
简单也有点心虚,目的达到了,但是这表情,这反应,让她觉得她好像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了,这人,这么不喜欢酸的啊?
赶紧又扒了一个,整个儿都塞进他嘴里,
“你吃这个,这个不酸,”
让清甜覆盖了嘴里的酸涩,秦清淮狠狠的吐了口气,也没客气,
“再给我一个甜的,”
两个吃下去,他脸上的表情终于轻松了一些,
“哎呦,终于压下去了,可酸死我了,你就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简单把橘子皮放到前面的工作台上,随手继续扒皮,
“你不喜欢酸的啊?”
前面隐隐约约的能看见一些大大小小的房子,零星的灯光,让简单不确定,
“那边就是家属院吗?”
“对,左边那片比较整齐的是营区,右边那片灯光不齐的,就是家属院,现在家属院的人不多。
这边地广人稀,又靠着边境,家属院各家的占地都不小,不过随军的家属少,这些大老爷们又整天都在军营,这些土地其实都是空着的。
那边,”
他往他们行进方向的左手边更远的方向指,现在天色暗,就是简单这视力,也看不出来什么,
“营区那边,就是边境线,我们白天活动的范围,出了营区就是那一片,这边平时你都随意走动,不过不要往那边去,边境线附近时不时的还会有纠纷走火,有时候还能小范围的打起来。”
简单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那,山在哪边?”
秦清淮叹气,谁家小姑娘小媳妇见面就找山啊?
不过还是指给她,
那边,营区后面,这边是咱们国家的,边境线那边是他们的,但是都是一座山,山上很多地方都是有争议的,有的有理有据,也有胡搅蛮缠,反正没有边境线的地方,都很有可能被人找刺。
尤其是如果打猎的话,尽量在我们境内,不要让别人看到。”
“咋了,打个猎物他们还能上手抢啊?”
“这边这些小事倒还不至于上升到国家间的矛盾,不过,对峙多年,双方发生摩擦,甚至真刀真枪对阵,这都是借口。”
简单眼神里都是跃跃欲试,
“你的意思是,只要对方抓不着,就没有问题呗。”
“......”
秦清淮语塞,
“话是这么说,不过这边跟村里那边不一样,这边离得近,山里也有可能会碰着他们的人,还是要多注意安全。
前面,绕过营区,那儿有条山路,从那就能上山,我们都是从那儿走。”
简单这性子,几乎全是反骨,秦清淮也算摸出来一点门路,
“或者,你哪天想上山,你叫我,我陪你,就算有什么事,我也能周旋周旋。”
车子渐渐接近灯光,简单坐直身子,又给了他一个白眼,
“合着我就只能惹事呗?”
“那不能,”
秦清淮这点堪比动物的灵敏度还是很准的,
“万一你要是打猎什么的,总不能还绑成一串下山吧?
这山我也算上去过两次,咱们两个人也方便遮掩呀,实在不行,我喊个人什么的,也能跑个腿不是?”
堂堂的团政委主动要求当传信兵,这话题,简单觉得,更怪异。
“你是怕我把山掀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