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1 / 1)

刘妈为儿子的婚事着急:“秋林,你跟妈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我跟你说你只要说出个大概来,妈肯定能给你找到,要什么样的都有,田家庵本来就人杰地灵。”

秋林为难:“妈,您没事也搞点个人爱好,别把心思老放我身上。”

“不放你身上我放哪儿?”

“结婚这事,真不像你们想得那么简单。”

“有什么不简单的,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愿意共同生活,不就结婚了吗?”

“关键我是二婚。”

“二婚的现在也多,你这样的二婚,这条件,找黄花闺女都不成问题。”

“妈,我有喜欢的人了。”秋林没守住。说完就后悔。

刘妈立即:“小林,丽莎是好,可跟你不合适,忘了她吧。”

秋林将错就错:“需要时间。”

“慢慢来。”刘妈心疼儿子。

何家欢好一阵没跟秋林碰面,跟方涛离婚后,她特别小心,跟秋林碰面,等于火上浇油,可能连复婚的机会都会失去。

方涛开始跑短途运输。好兄弟运输公司到底搭起来了,平日里,他跟几个哥儿们就在国庆路十字路口趴活儿。宏宇的车也在那儿趴着。最近长途的活儿难拉,宏宇也开始做短线。

他撂给方涛一支烟,过来聊天:“跟四姐最近怎么样?”

宏宇自认功臣。方涛不想聊这话题:“就那样。”

“你可得加油。”宏宇说,“听说四姐又升了,标标准准的领导。”

方涛揶揄:“是,我给领导丢人了。”

宏宇拍拍胸脯:“咱不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些老娘儿们在外头再凶,回来也得是咱老婆,也得洗衣服做饭带孩子。”

方涛质问他:“家喜听你的吗?”

宏宇立即:“听啊,敢不听。”

“就听你吹。”方涛说。

有人来问活儿。宏宇连忙回自己车上,那人问了一会儿价格,方涛有心把活儿让给宏宇——他一个星期没开张了,便故意报了个高价。宏宇给了低价,去光彩大市场拉建筑材料,去蚌埠,第二天早上就要,要走夜路。“行不行?”方涛私下问宏宇。

“没问题,咱们老司机。”

谁料到光彩市场,客户的货多,一辆车不够,方涛加入,两家一起做。晚饭在外头吃,长途汽车站门口喝完牛肉汤。宏宇往家里打个电话,跟家喜打招呼。他问方涛要不要打。

方涛说:“不用,说过了。”

宏宇狐疑,才发生的事,什么时候说的,估摸着两口子闹矛盾,他不再细问。晚上八点去装货,等了一个多小时,又要装,十点多才把货上好。两辆车出淮滨路,拐入国庆路206国道,一路往东去。到六里站十字路口,火车挡道,夜里车少,刚好两个人的货车挡在路西头。是拉煤的车穿城而过。淮南有三个火电厂,这车煤估计是从矿区直接拉到田家庵电厂做燃料的。车开得慢,车厢有几百节,火车道口的警示声当啷当啷响,急人。

方涛和宏宇嫌驾驶室闷,下车站在路边抽烟。几个老乡推着架子车,估计是长青社卖菜的。方涛觉得奇怪:“怎么这个点了才收摊。”宏宇说:“也可能是供应国庆路那一片的小饭店的。”

等了四十分钟,火车走完,起栏,两人发动车子,又往前开。六里站这一片在田家庵算个死角,到晚上,黑灯瞎火。路南的橡胶二厂,白兰集团下了班,空荡荡的。路北是长青社,是菜地,更没人。宏宇的车开了没几百米,只听到砰的一声,胎爆了。四个轮子作废一只,出师不利。闫宏宇猛踩刹车。车停住了,货物也没损害。“我×他妈!”宏宇下车,蹲下来看,发现地面净是玻璃碴子。不用说,是有人预谋的,多半是附近农民,或者是修车店。换吧,幸亏车屁股后头有备用的。只是黑灯瞎火,换轮胎有难度。宏宇站起来,一转头,一柄刀架在脖子上:“不要动。”

是个男人,听声音中年,戴着头套。

“别出声!”宏宇举起手,不敢动。

“搜。”劫匪对同伴说。另一个人上,迅速把宏宇身上搜了一遍。另一名同伙上车翻检。

“宏宇——怎么样?”方涛靠近,晃晃悠悠。

劫匪被声音吸引,分了神。宏宇一低身子,猫腰蹿了出去。劫匪却飞身一扑,抓住宏宇的腿。宏宇反抗,丢了一只鞋,还是逃脱了。两方对峙。闫宏宇藏在方涛身后。他虽人高马大,但这种场面没经历过几次,经验不足,胆识也不足,方涛却是跑运输多年的老司机,经得多,危急情况没少应付,加之身手不错,所以自然“艺高人胆大”。

方涛赤手空拳:“单挑还是一起上?”

三个劫匪对看一眼,没人出声。其中大个子的站出来,要单挑。那人上前,挥了一拳。方涛轻松一闪,对手扑了个空。再回一脚,正中心口,大个子被踢出老远。

方涛胜利地笑:“怎么着,哥几个,一起上还是继续单挑?”

三个劫匪一起扑上来,都拿着刀。宏宇吓得后躲。方涛一脚一个,将三人踢翻在地,抹一下嘴角:“宏宇,报警!”

闫宏宇哎了一声,连忙回车上找电话。

转头间,他看见黑暗中又跳出一个人,举着刀,直朝方涛身上刺来!“姐夫!”宏宇大喊,但已然来不及了。

刀正中胸口,方涛应声倒地。

劫匪见出了事,慌忙四散。宏宇扑过来抱住方涛的头,嘶喊:“姐夫你没事吧,姐夫,姐夫!你醒醒,姐夫……”

医院急救室门口。闫宏宇耷拉着头,泪眼婆娑。家喜和家欢同时到。“怎么回事?”家喜问丈夫。

宏宇哽咽:“姐夫是见义勇为……”

家欢急得嗓子哑了:“你姐夫人呢?”

人还在抢救。医生出来问谁是病人家属。家欢连忙说我是我是,我是他爱人。医生说病人肺部存在严重损伤,需要马上动手术。家欢立刻去签字。家喜对宏宇:“哭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宏宇努力控制住自己:“拉了一个活儿,在六里站遇到劫匪了。”

家欢痛心疾首:“我早都不让他搞什么运输,干出租哪有这么多事!”家喜劝:“姐,这些先别埋怨了,救人要紧。”

家欢忽然失控:“伤的不是你家的!”

气头上,家喜不好跟姐姐争辩,只好坐下,静静等待。

抢救了一夜。人是救过来了,但医生说,可能会有后遗症。

光明最讨厌的日子是星期三。

星期三是家长送饭日。

光明端着饭缸子,搪瓷的、上面有牡丹花图案的饭缸子,里面放着光明刚从食堂打回来的饭和菜,星期三,光明总是给自己加餐。光明颇为豪壮地打了一块炸得软软的扁平大排,还有西红柿炒蛋,它们染红了躺在更下层的米饭的身躯,还有豆芽呢,豆芽炒肉——光明早就下定决心,礼拜三必须打三个菜,不能显得寒碜。可是,就当光明推开寝室门的一刹那,下铺大胖子孙治妈妈的欢声笑语和她带来的白烧鸡腿的香味,还是轰地一下,就把光明所有的自尊击败。

“回来啦!”孙治妈妈微笑着跟光明打招呼。

光明住孙治上铺,这个大胖子有个笑面虎的妈,每个礼拜三,这个皮笑肉不笑的女人都会给她儿子送饭。光明寝室本来没有家长送饭,都怪孙治妈,是她带起了这个风潮。看,现在,礼拜三成送饭日了,孙治妈、李曹妈、年睿妈都来,各自带着几个菜,喂给她们的儿子。

孙治妈最可恶,她永远要送白烧的大鸡腿,真不知道哪只鸡有那么大的腿,或者说,一只鸡长那么大的腿,多不容易,谁杀了它,吃了它,根本就是犯罪!

“阿姨,来啦。”保持微笑,光明必须做一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孙治低着头,呼哧呼哧吃着,简直像一头猪。

光明放下饭盒,打开,光明的大排在孙治的鸡腿面前,好像忽然缩小了好几倍,不及放在食堂橱窗里诱人了。不由得,光明有些气弱,无法像预想那样狼吞虎咽地吃,而变成了小口小口。

“你妈又没来?”好,很好,这个阴险的女人很准确地伤到了光明的心。

“她上班,我不让她来的,都是初中生了,没必要家长整天围着转。”在内心,光明为自己的伶牙俐齿鼓掌。

“你妈还在制药厂?”孙治妈问。

“嗯。”光明不想搭理她。

“可真辛苦呢,一个人拉扯孩子。”孙治妈的笑容无比可耻,但是她成功了,李曹妈和年睿妈都被她唤醒了,她们追着问,一个人拉扯孩子啊,哔哔哔哔,光明耳朵里一阵轰鸣,听不清,嘴巴里的饭菜也没有味道,光明像一只受伤的豹子,咬着那块大排,一下,一下。

“孙治,把鸡腿分出一块来。”孙治妈发号施令了。孙治无动于衷,他好吃,三个鸡腿根本吃不够。“分出一块。”孙治妈说得很严重似的,孙治这才慢吞吞的,用筷子头夹住鸡的小腿长条骨,那鸡腿摇摇晃晃的,好像个小棒槌,在空中移动一小段路程,要坠入光明的饭缸子中。光明像触电般,立刻端起饭缸躲避,光明嚷嚷着:“不要不要,我不喜欢吃鸡腿,你自己吃你自己吃……”孙治这个王八蛋好像故意给光明难堪似的,死活非要把那个该死的鸡腿让给光明,光明只能动真格的:“你自己吃,我真不喜欢吃这种白鸡腿,真不吃……”光明一用力,那只鸡腿啪落在地上,滚了一圈,全部沾上了灰。

光明干笑笑:“说了我不吃。”

孙治妈对孙治嚷:“他说不吃就别给他吃,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性,没见过这样的孩子,不知好歹。”指桑骂槐。

孙治晃着他那大胖脑袋:“是你让我给他的呀。”

光明端着饭缸子出去。

光明恨死孙治的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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