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一直在旁边看着。看这出类似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表白。
“妈——”秋林又唤一声。
刘妈一边哭,一边朝家的方向走。秋林只好追上去安慰。刘妈迅速上楼,家门口,老猫赫兹等着她。她厌烦地踢了一脚,赫兹躲开了,蹿回自己的老窝。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秋林放完火,又来救火。
刘妈抹掉泪,又坚强起来,斩钉截铁地:“不可能。”
“妈你不知道情况。”秋林企图解释。
刘妈快速地:“知道情况,都听清楚了,你单身,她离婚,你们想捏巴到一块儿,不可能,也不能这么做!以前当你们小孩子玩闹算了,玩真的?你疯了!”
“妈,不是捏巴,是我喜欢家欢。”
“你疯了!她家老四是好惹的!你找哪个不好你找她!是脾气好,会持家,还是模样一流,待人和善?从小就野,长大更甚,现在离婚了更糟糕,她那个丈夫虽然比她差一点,混得不如她,但也不能就这么甩了!”
“她爱人我打过交道,心态确实有问题。”
“不行!”刘妈更强硬,“秋林我告诉你,从小到大,样样事事我都依着你们,但这事不行。”
“妈你都不了解,乱下定论。”
刘妈撕一张卫生纸,擤鼻涕,说:“她离婚,再跟你结婚,这算什么?人家就会觉得你是她的下家,你们是早有预谋串通好的,人家会把你们当奸夫淫妇!”刘妈这辈子最恨奸夫淫妇。“你还要不要在这地界活,你们不要脸,两家大人还要混呢!”
“妈,误解!完全是误解!”
“而且她还有孩子,还是个儿子,你想过没有,将来关系怎么处理?不是丧偶,是离婚!她那个前夫永远摆在那儿,你掺和进去,你就不想想自己位置多尴尬。秋林,听妈一句劝,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做那睁眼瞎。”
张秋林不说话,他是海外留学回来的,对于离婚,他没有歧视,至于孩子、前夫,他更不觉得是个问题。谁都有过去,他也有。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在当下,真实面对自己的感受,面向未来。可所有的这一切,他无法给妈妈说。她理解不了,也不想尝试去理解。
到医院,进病房,何家欢发现丁倩还在。小床支好了,她似乎想要在医院凑合一夜,陪床。而且方涛似乎并没有拒绝。他静静躺着,两眼无光,不说话。家欢不得不捍卫自己的领土。
她走过去,对丁倩:“请你离开。”
丁倩不予理会,忙着铺被褥,一丝不苟。
“我说话你听到没有?”家欢强势。
丁倩根本不吃这套,忙自己的,当她空气。
“让开。”家欢往前一步。丁倩故意卡住位置,给了她一个不屑的眼神。“方涛,你让她走!”家欢对方涛。
方涛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似乎对这场“战争”作壁上观。
“这是病房,不是你家卧室,不要大呼小叫的,什么素质!护士!护士!”丁倩叫道。
护士进来了。丁倩指着家欢说:“护士,这人大声喧哗,扰乱病人休息。”丁倩先入为主。护士请家欢出去。
家欢义正词严:“我才是病人家属!”
护士说:“是谁都不能大声喧哗。只能有一个陪床。”
丁倩得意:“想伺候人,早干吗去了?”
护士请家欢出去。家欢还嚷嚷着,说:“我认识你们张秋芳主任,我认识张秋芳。”护士长进门:“谁在大声喧哗!”声势夺人。她自己都吵到病人。方涛不说话,家欢就没有合法资格,只好退避三舍。
到家,成成在做作业。他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家欢只好说,病好了就接回来。
这一晚,何家丽没回军分区,跟老太太挤一张床。快睡觉,美心过来道晚安。家丽忧心地:“你说老五找的这个人,能行吗?”
美心道:“人还算礼貌。”
家丽说:“看着年纪不对,三十九?我看有四十多了。”
“总不能查身份证。”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自己作的,自己要担着,老五在外头,应该也尝到好歹了。这个小黄,别的不说,只要肯踏踏实实过日子,就算老五这辈子有个归宿。”
家丽还是担忧:“主要家庭情况什么的都不太了解,就怕老五吃亏。”美心忽然忧愁:“能怎么办?让她回来?能听吗?”
老太太和家丽对看一眼,她们都知道不能。老五轴,不撞南墙不回头。美心又说:“不过现在还只是男朋友,大局没定。”
家丽没多说,其实老五进门她就发现,她肚子微隆。怕是跟老三一样,先上车,后补票。只是这个时候不比八十年代,风气开放多了。也不能算大事。老五不点破,她也不好先说。
“明天看吧。”美心说,“愿意在龙园宾馆摆一桌,进门就给红包,说明不算小气。”
次日,小玲和小黄在龙园宾馆开席,五姊妹悉数到场。家丽、建国去接美心和老太太。家艺和欧阳先到。
欧阳听说小黄也做生意,两个人天南海北侃。小黄问:“姐夫是做什么生意的?”欧阳为保面子,笑道:“之前做羽绒,现在做娱乐休闲。”小黄忙说是好生意,聊着聊着,又说要联手。
家艺听不下去,问:“小黄,到我们内地来投资投资嘛。”
小黄怪笑:“正在考虑正在考虑。”家艺瞪了欧阳一眼,欧阳连忙不说话了。宏宇和家喜带着小曼来了。孩子进门,小黄连忙掏红包递过去。小曼不收,小玲上前:“收着!”
家喜对小曼:“叫五姨。”小曼果真叫了一声五姨。
枫枫从外头跑进来,直接跑到小玲身边,先叫了一声,又问:“五姨,我的自动铅笔盒呢?”小玲这才想起当初的允诺:“买了买了,就是忘了带了,要不这样,给你个红包,你自己去买。”
枫枫伸出手:“红包也行。”小黄连忙给了。家艺批评儿子:“不许要!”枫枫笑嘻嘻地:“妈,这是五姨五姨夫给的,不归你管。”正说着,家文来了。光明在学校住校,就没带来。
小玲得知感叹:“遗憾,最想见光明,好孩子,有前途。”
小黄得知又是个外甥,小声问:“前头几个姐姐,生的都是男孩哦?”家艺听到了,说:“都是男孩,”忽然也小声,“就老六是女孩,老五也生的男孩。”指的是洋洋。
小玲忽然尴尬,不解释也不是,解释更不是。她也有点想洋洋了。可小黄在,总不能把他也叫来。而且直觉告诉她,振民不会那么轻易让洋洋来。家欢到了,老五去迎接,尴尬被丢在身后。大成上学,家欢让他中午在学校附近小饭馆吃,方涛还在医院,她没心情带孩子来。她来,都已经是很给老五面子了。
小玲问:“姐夫呢?”
家欢答:“有点事。”小玲没多问,门口又是喧闹,老太太和美心到了。宏宇担心方涛,问家欢:“四姐,姐夫什么时候出院?我去接。”家欢没好气:“出不出得来还不知道呢!”
宏宇大惊:“怎么了?”
“丁倩在那儿。”
“还在那儿呢!”
“她还想跟你姐夫复婚。”
“疯了吧,姐夫准不能答应。”
“谁知道呢?人心都在变。我看老方也心灰意懒,搞不好真就范了。”
“你放心,保证成不了。”
“你有法子。”
“我会想法子。”宏宇打包票。
家丽和建国把老太太扶上座位。
小年和李雯也来了。李雯崇拜小玲,一直找小玲说话,又问去南方闯荡的情况。小玲打了个哈哈,没细说,又让小黄给红包,李雯也不客气,拿了就说谢谢。
诸位都入座。小玲让服务员上菜。一会儿,菜上了些,小黄让给男宾满上酒。宏宇说开车不喝。建国和欧阳满上小杯。小黄到底是在生意场上混的人,见时机已到,便站起来,用他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今天特别高兴,见到亲人了,以前小玲说,她家有六个姊妹,我说不信,今天来了真见到了各位,真是个个有风采,一门女将。老太太就是佘太君。”一席话,逗得满桌大笑。气氛立即轻松许多。老太太以茶代酒,举杯:“欢迎小黄!”众人都举杯同庆。
美心说:“哎呀,以前老五下海,我还担心,一个女孩子,孤孤单单跑到南方去,怎么活,怎么过?会不会有危险?一想到这个我夜里就睡不着觉。后来刘妈劝我,说谁知道危机是不是转机呢?就跟一头母猪撞出了围栏,冲下了山,没准过一阵子,它还能带一群小猪回来了。”
小玲嗔:“妈,没这么比喻的,我成那什么了。”
美心撑不住笑,说吃菜吃菜。
吃完饭,小黄又要请喝茶,家欢没时间,先走了。家艺和欧阳也得回去照看澡堂,只跟美心交代,早点带奶奶来洗澡。说洗不洗都拖了有日子了。家艺藏着半句话没说——再不洗,可能澡堂都要关门了。宝艺洗浴对面开了个月亮湾洗浴中心,更大,据说里面还有歌舞表演,价格跟宝艺持平。家艺和欧阳有点顶不住。开张这么久,也就刚开始挣了点,如今愈发走低,满打满算,还亏了本。亏本的买卖不能做。
建国去上班。小玲跟家喜去斯芙莱店里收拾尾货。家丽、美心和老太太三个人和小黄喝茶。意思很明显。女儿算送出去了,但作为家长,怎么也得再了解了解,谈谈条件。想了一晚上,家丽心里有数。
龙园宾馆茶座。家丽说让小黄尝尝安徽茶,所以没要铁观音,改喝太平猴魁。老太太笑眯眯,不说话。美心开口:“小黄,这次你跟小玲回来,算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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